篝火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山坳里显得格外清晰。
短暂的休整并未驱散众人心头的阴霾,反而因为那无声的威慑,气氛更加凝重。
苏烈借着给火堆添柴的机会,再次来到林辰附近,姿态放得极低,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大人……您的手段……真是通天彻地。先前多有冒犯,还望大人恕罪。”
林辰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从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苏烈心中一紧,知道对方并不想多谈。他识趣地没有再追问林辰的来历或目的,转而道:“大人,前方路途会更加难行。按照地图所示,我们接下来要穿过一片名为‘迷魂障’的区域,那里常年弥漫着一种古怪的雾气,不仅遮蔽视线,似乎……似乎还会影响人的心神。许多进入那里的队伍,都曾走散甚至迷失方向。”
他顿了顿,观察着林辰的反应,见他依旧平静,才继续道:“过了迷魂障,再往前,应该就能远远望见阴风涧的轮廓了。只是那附近……据说盘踞着更为凶险的东西,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
林辰这才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看向苏烈:“更凶险的东西?比如?”
被那深邃的目光注视着,苏烈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连忙垂下头:“据说……有二阶妖兽出没,像是速度极快的阴风狼,还有能吐出毒丝、布下幻境的噬魂蛛……这些都是传闻,我们苏家以前组织的商队,最远也只到过迷魂障外围,不敢深入。”
林辰微微点头,不再言语。二阶妖兽,相当于人类的筑基境修士。对他如今淬体八重巅峰(实际随时可引动筑基劫)的实力来说,并非不可敌,但确实需要谨慎对待。
“小姐她……”苏烈看了眼不远处蜷缩在毛毯里,脸色愈发苍白的苏灵儿,声音带着恳求,“大人,我们必须尽快赶路了。”
林辰的目光扫过苏灵儿,注意到了她指尖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眉宇间深深的痛苦。寒水河的阴寒之力,确实引动了她体内的麻烦。他隐约感觉到,少女体内潜藏的那股力量,与他刚刚熔炼吸收的那丝【水之阴寒】道韵,似乎有某种极其微弱的同源性,但又更加霸道和混乱。
“出发。”他站起身,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队伍再次启程。
这一次,林辰依旧走在最前面,但他的步伐似乎带上了一种奇特的韵律。周围的风仿佛都在主动避开他,脚下的碎石也像是失去了棱角,让他走得异常平稳。
而他身后的苏家众人,则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越往前走,空气中的湿冷感越重,而且开始弥漫起一种淡淡的、灰白色的雾气。起初雾气还很稀薄,只是让远处的景物变得模糊。但随着深入,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急剧下降,很快就只能看清前方几丈的距离。
更诡异的是,这雾气仿佛带着某种粘性,缠绕在身上,让人感觉沉甸甸的,连呼吸都有些不畅。而且,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开始笼罩心头,让人莫名地烦躁、焦虑。
“这就是迷魂障……”苏烈脸色凝重,不断提醒着护卫们,“都跟紧了!不要掉队!守住心神,不要被幻象迷惑!”
护卫们一个个紧张地握紧兵器,紧紧跟在前面人的身后,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浓密的雾气。雾气中,影影绰绰,仿佛有无数鬼影在晃动,耳边也似乎传来了若有若无的低语声,让人心神不宁。
马车在雾中行进得更加艰难。苏烈不得不时刻大声呼喊着方向,才能勉强维持队伍不散。
车厢内,苏灵儿的状况更差了。她蜷缩在角落,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牙关紧咬,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那灰白色的雾气,似乎对她有着更强的刺激,让她体内的寒气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奔腾冲突,带来难以忍受的痛苦。
“呃……”她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蜷缩得更紧了。
“小姐!”旁边的女眷惊呼一声,想要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开。
走在最前方的林辰脚步微微一顿。
他没有回头,但一股微弱却精纯的、带着一丝温和生机的能量波动,如同无形的细线,悄无声息地蔓延到马车上,轻轻覆盖在苏灵儿的身上。
这是他以万道熔炉提炼出的、最为精纯的生命本源之力,虽然量极少,却带着一丝“熔炼万物、造化生机”的韵味。
那股温和的能量渗入苏灵儿体内,并没有直接对抗那股狂暴的寒气,而是如同春风化雨般,悄然滋养着她受损的经脉和生机,试图稳定住她即将崩溃的身体平衡。
苏灵儿剧烈的颤抖慢慢平复了一些,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少许,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至少不再像刚才那样痛苦不堪。她有些茫然地睁开眼,感觉到一股暖流在体内缓缓流淌,驱散了些许深入骨髓的寒意。
是……是他?
她下意识地望向车外那模糊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明的情绪。
林辰并未在意这些。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这片诡异的雾气上。
这雾气中蕴含的,并非单纯的水汽,而是一种极为驳杂的阴性能量,混合着一丝微弱的、能够影响神魂的精神力量。对于普通武者来说,确实很麻烦。
但对他而言……
他心念微动,体内万道熔炉悄然运转。周围那些试图侵蚀他、迷惑他的雾气能量,刚一靠近他身体周围,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拉扯,然后如同百川归海般,被悄无声息地吞噬、熔炼!
这些驳杂的阴性能量虽然品质不高,但胜在量大。熔炼之后,提纯出的精纯阴寒能量,正好可以用来印证和壮大他刚刚获得的那丝【水之阴寒】道韵。
一丝若有若无的明悟,在他心头流淌。
他对寒冰、阴冷属性力量的掌控,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却真实的速度提升着。甚至连《魅影步》,在这浓雾环境中施展起来,似乎也更加得心应手,身形变得更加飘忽不定,仿佛与雾气融为了一体。
队伍在浓雾中艰难地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
前方的雾气,毫无征兆地……变淡了。
视野豁然开朗!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景象。
脚下的地面,呈现出一种焦黑、枯败的颜色,寸草不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加浓郁的、带着腐朽气息的阴冷。
而在他们正前方,约莫千丈之外的地方!
一道巨大无比、深不见底的黑色裂谷,如同被神魔巨斧劈开一般,横亘在大地之上!
裂谷两侧是陡峭无比的黑色崖壁,崖壁上怪石嶙峋,仿佛恶鬼的獠牙。一股股肉眼可见的、如同墨汁般的黑色阴风,从裂谷深处呼啸而出,发出呜呜的、如同鬼哭般的声响,只是远远听着,就让人感觉灵魂都在发冷!
裂谷的入口处,雾气更加浓郁,几乎化为了实质般的黑色,翻滚不休,将谷内的一切都彻底掩盖,只留下一个如同巨兽之口的漆黑洞口,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恐怖气息!
“阴……阴风涧!”苏烈看着那道巨大的黑色裂谷,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恐惧,“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