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的时候,嬿婉便也向如懿说起那个梦,梦中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对如懿倾诉吐出。
说到最后,魏嬿婉再度落下泪来,如上次那般伏在如懿的膝头,带着些许依赖的口气道,
“娴妃娘娘,奴婢……真的害怕自己一觉醒来。
如今的一切都是假的,唯有那个梦是真的,害怕您与梦中那般,对奴婢冷漠,疏离。
也害怕自己变成梦中那样,与您为敌,还害了那么多性命,奴婢害怕,害怕自己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
嬿婉的泪浸湿了她的面颊,如懿眼中也隐隐有泪光闪烁,却强行忍了下去。
如懿的声音亦是颤抖,旋即还是忍不住问嬿婉:“嬿婉,若你梦中发生的都是真的,那……你可会怪本宫,从来不曾理解你所受之苦?
可会怪本宫……厌恶你媚上争宠,对你屡屡责罚。”
嬿婉没有片刻犹豫,连连摇头:“不……,不,奴婢为何要怪您?您并不是奴婢梦中的那个您啊。
且,梦中的您,虽然不曾理解奴婢,可梦中的奴婢,又何曾对得起您的孩子和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呢?”
嬿婉一顿,旋即面色带了一丝羞愧,继续道:“哎,说来,梦中的奴婢都不像奴婢了。
梦里,奴婢误以为您只告诉舒妃坐胎药有问题,却不告诉奴婢,以为您目的就是为了让奴婢怀不上孩子。
然后,奴婢就再也不信宫里可以真心换真心,就变成了一个大坏蛋,真是可怕……”
如懿胸口一滞,顿时怔住了。
原来,前世,魏嬿婉忽然报复舒妃,报复她身边的人,竟是因为这个?
原来,疑心当真是最可怕的东西啊。
幸好,前尘往事如烟,于嬿婉,于如懿,与当下,那一切,也不过是一场前尘旧梦罢了。
如懿眼波柔软,眉眼带笑,抬手轻轻为嬿婉拭去泪痕,声音温柔又坚定:“嬿婉,你放心。我必不会让梦中的一切成真,必不会——”
自那日之事后,嬿婉愈发喜欢伏在如懿的膝盖上和如懿说话了,就好像,寻到了一处安心的栖所。
如懿亦不阻止,只由着她这般亲近。
慢慢的,嬿婉在小厨房忙完闲来无事,便喜欢以伺候如懿用膳或用点心的名义,来承乾宫听各位娘娘们说笑。
嬿婉慢慢发现,聚在承乾宫里的娘娘们,都好温柔啊。
而且一个高兴劲上头了,还会赏她好多银子,特别是贵妃娘娘高曦月,出手最为阔绰。
嬿婉还发现,娘娘们都讨厌那个狗皇帝啊,嘻嘻嘻,她也是。
嬿婉听着娘娘们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着狗皇帝的荒唐事。
这厢,海兰说着狗皇帝又选秀了,选了好多新人。
那厢,白蕊姬说着狗皇帝这一日宠幸了哪个新人,那一日又看上了御花园的一位唱着歌的宫女,封了官女子。
这厢,苏绿筠说着这一日在养心殿外,听见了皇帝和哪个新人不正经的声音。
那厢,如懿说着那一日皇帝偶然想起她们这些旧爱,少不得一番虚与委蛇的无奈。
又听曦月幸灾乐祸地说起,皇帝自登基以来,迟迟未得皇子,膝下尽是公主。
大家伙方又暗暗揣测,皇帝不会上辈子是做多了坏事,以至于膝下皇子荒芜吧?
对此,皇帝自然也是着急的,于是,在某一次喝了点小酒之后,眼眶猩红地对如懿说,
“如懿,是不是上天在惩罚朕,惩罚朕得到了一国之君高贵的身份,却再也没有皇子出生了。”
皇帝如此担忧,以至于如懿每每侍寝的时候,皇帝总不愿轻易用水,搂着她不松手,含情脉脉地说:
“如懿,朕真的很希望,为朕生下登基后第一个皇子的人是你,只是你这肚子,怎就迟迟没有动静?”
如懿早已被他搞得精疲力尽,忙推开他:“臣妾却以为皇后娘娘才是最应该生下您登基后第一个皇子的人,若如此,既是嫡子,又是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子,多祥瑞啊。”
皇帝失笑,不顾如懿瘫软无力的身子,便又覆在了如懿身上,“可朕偏偏就希望是你为朕生下登基后的第一个贵子。如懿,你的肚子可要争气一些。”
如懿敷衍:“臣妾知道了,咱们安置吧。”
皇帝恍若未闻,继续自顾自地顾着自己的快乐,
后来某一日,如懿和苏绿筠闲聊时方才知晓,皇帝也对绿筠说过那话。
皇帝是这样说的:“纯妃,这宫中最适合生养的人便是你了,所以,朕希望继永璋之后,你可以再为朕添一个阿哥,朕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子,朕希望是你所出。”
那时的苏绿筠还颇有些感动,如今却才得知,皇帝竟把这番话也对如懿说了,登时就嗤之以鼻。
啧,皇帝的话可真廉价呀,去每个女人那都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