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把宋金枝从坟地里刨出来的刘老三带了两个人过来,正是宋金枝的二媳妇,乔氏。还有小儿子,陈守仓。
刘老三搓着双手,“宋大娘,你答应给我的东西呢?”
宋金枝瞥了他一眼,“少不了你的,等我把家分了就给你。”
刘老头又好喝酒又爱滥赌,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大家都好奇宋金枝答应给刘老三什么东西。
乔氏跟陈守仓进来后只跟村长打招呼,对宋金枝视而不见。
宋金枝好奇的看着他们。
乔氏很是消瘦,脸色也有些苍白,身上一件棉衣都穿旧了,空空荡荡的挂在身上,根本留不住一点儿暖意。
身后空无一人,让宋金枝有些失望。
那个痴痴傻傻的小孙子,她倒是想见见。
小儿子陈守仓长相还算是周正好看,只是右脚有些跛,走路一高一低,多少有些影响。
宋金枝脑子里闪过原主对待这两人的各种不堪回忆,她心中惴惴,不知道一会儿说起分家的事情二人将会是什么反应。
“我不同意分家!”
陈守业挡在他们二人跟前,抬着下巴,摆出那副长兄如父的德行。
可下一刻,便有人将他拽到一边去。
陈守业已经握紧了拳头,可在对上宋金枝那双眸子时候,他心里莫名的咯噔一下。
“老大,别说做娘的不提醒你,如果你已经是状元了,那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没人反对。哪怕你今天把我打死了,也是我这个做娘的拖了你的后腿。可你一把年纪还只是个童生,只要你不孝的名声传出去,按照大周律法,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考科举。”
“你!”
陈守业脸色铁青,只得硬生生的把话憋了回去。
宋金枝看着儿媳乔氏跟小儿子,问:“你们对分家有什么要求?”
乔氏面无表情,而陈守仓直接别开脸。
来时他们就听说要分家,可这么多年,别说家里的好处,就是一粒米他们都吃不上。
分家,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宋金枝明白他们心中有怨,也不问了,直接下了决定。
“家里四间瓦房,一人一间,家里的两亩地,一人一半。家里养着的那四只鸡归老大,两只鸭子归老二媳妇儿,那两只羊我留一只,守仓一只。”
闻言,所有人都傻了。
这老太婆来真的啊!
乔氏紧咬着下唇。
村外的窝棚早就住不了人了,儿子跟着她饥一顿饱一顿。
因为儿子痴傻,要防着他乱跑,乔氏只能用绳子一头栓着他,一头绑在窝棚上,为此窝棚不知道塌了多少回。
再这么下去,没准儿哪天就死在冬夜里,还是得有个房子才行。
要是真分了家,不仅有田有房,他们娘俩或许能熬到参军的陈守安回来。
不甘心的王翠花一下子跳起来,“凭什么!那两亩田他们一锄头都没挥过,鸡鸭和那两只羊更是一把饲料一根草都没喂过,凭什么要分给他们?”
“凭那都是我的东西!”
宋金枝声音陡然拔高。
“就凭那两亩地全是我这把老骨头一个人种,凭这些畜生都是我一个人喂。”
她话里有话,骂王翠花畜生呢。
有人听了直乐呵,也跟着喊起来:
“我说王翠花,我们平时只见你婆婆一个人下地,还真没见你扛过锄头。就连放养也是你婆婆一个人去,可没见你帮什么忙。”
“人家要做状元夫人呢,哪儿干这种脏活累活啊。”
“你都没出力,还有脸喊这么大声?”
王翠花厚脸皮,嘟囔着:“那还不是她自愿的。”
宋金枝不理,只问二儿媳跟小儿子。
“你们可有意见?”
两人愣怔的站在那里,大概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宋金枝点头,“那就这么定了。她问了村长,请他拿纸笔来,要立个字据。”
村长不解,“分家还需要立字据?”
她扫了老大两口子一眼,“当然要立字据,免得以后有人不认。”
陈守业恼羞成怒,可转眼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屑的笑了笑。
村长摇头,“咱们村里就只有陈守业读书认字,也只有你家有纸有笔。你来我家要这些,想磕碜谁?”
宋金枝倒是忘了这事儿。
再看陈守业那副得意的嘴脸,好像只要他不点头,自己就拿不到这分家的字据。
她在屋里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定在小儿子陈守仓身上。
“老四,你把里衣脱下来给我。”
陈守仓满脸厌恶。
他的里衣是前两天刚买的,是新的。
娘这是又看见自己穿了新衣服,让他脱下来拿去给大哥穿了?
“脱下来。”
宋金枝提高声音。
陈守仓面色难堪,但还是照做了。
“老二媳妇儿,你去借村长家的一小块炭来。”
小叔子宽衣解带,乔氏要避嫌,只听话的去了。
等她回来时,陈守仓已经把里衣扔给了宋金枝,自己只穿着最外头的棉衣。
宋金枝把里衣在桌上铺开,再捏着那块炭,以衣做纸,以炭为墨,立下字据。
眼看着黑色的字迹从炭下一笔一划的写出来,屋里的几个人都傻了眼。
“你会写字?”
陈守业不敢置信,还特地往挤到桌边。
她下笔落字,行云流水,写得比他这个读书十几年,考得童生的儿子还要好。
怎么可能!
乔氏跟陈守仓相互对望,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娘什么时候会写字了?
立完了字据,宋金枝先给陈守业看。
“我没写错吧。老大,签字吧。”
陈守业惊诧的看着她,“你不是我娘,我娘可不会认字。”
宋金枝心口一窒,面上却看不出什么。
“还不是为了顾及你那个可怜的自尊,我才装的不识字。现在分家了,我也不必再装了。”
她将手中的炭块递给他,“签字。”
王翠花要上来抢,她反手一把攥住王翠花的手。
“你们可想好了,今天要是不分家,我转头就把昨天的事情告上官府,要死我们大家一起死。”
两口子脸色大变。
陈守业再不敢犹豫,借着炭块在字据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乔氏不认字,心一狠,竟咬破手指,在白色里衣上摁下了自己的红指印。
看着一脸期盼的老母亲,陈守仓依旧是别开脸,“我不会给你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