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放下箫有和这里参禅悟道不提,回到曾家两兄弟书房谈话后的第二天,李鸿章再次来访。
天京城,满城将军府,华灯初上,雕梁画栋间灯火辉煌。大厅内,一场盛大的酒筵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酒香与佳肴的香气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然而,在这热闹的表象之下,众人的交谈难免会涉及朝堂上那些波谲云诡的动静。
李鸿章轻轻放下手中精致的酒杯,杯中的琼浆微微荡漾,他的目光缓缓转向曾国藩,神色间带着几分关切与敬重,语气也格外温和:“近日朝堂上传得沸沸扬扬,说是左宗棠弹劾老师您,不知恩师可有应对之策?” 这声音不大,却似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曾国荃听闻李鸿章的话,手中的动作一顿,原本满是笑意的脸上闪过一丝紧张,他忙看向自家哥哥,眼中带着些许愧疚与不安,仿佛在为自己无意间牵扯出的这场风波而自责。
曾国藩却不慌不忙,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说道:“左宗棠弹劾得好,弹劾得妙啊!”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曾国荃一时不知道自己兄长在卖的什么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疑惑,活像丈二和尚 —— 摸不着头脑:“什么好,怎么妙,兄长,少荃,你们打的什么哑谜?”
曾国藩笑而不语,目光却转向李鸿章,那眼神里仿佛藏着一把尺子,在暗暗考校着他。
李鸿章心领神会,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朝着曾国藩恭敬地拱了拱手,道:“沅甫兄切莫心急,且听我细细道来,恩师也帮着参详参详。” 见曾国藩微微点头示意,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沅甫兄这场功劳,简直称得上是泼天的大功。然而,您可曾想过,功高震主,自古以来便是为官者的大忌。” 说到这里,他特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见大家都听得聚精会神,便继续道:“此时,恩师麾下悍将如云,个个勇猛善战,手中可战之兵多达十数万,这等强大的势力,叫朝廷如何能心安呢?”
曾国荃一听,急忙辩解道:“我兄弟俩忠心耿耿,日月可鉴,绝无半点异心!” 他的眼神坚定,语气斩钉截铁,仿佛在向众人宣誓着自己的忠诚。
李鸿章却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话虽如此,可古往今来,谁能担保不会发生像明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那样的事情呢?”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让曾国荃听后不禁有些垂头丧气,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李鸿章见状,又连忙安慰道:“沅甫兄莫急,左宗棠这一参劾,看似是一场危机,实则反倒给了老师一个绝佳的机会。”
曾国荃一听有转机,立刻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花:“少荃兄休要卖关子了,某是个粗人,实在受不得这般心急。”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焦急,显然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个所谓的 “机会” 究竟是什么。
李鸿章再次朝他拱手示意,然后望向曾国藩,自信满满地说道:“想必老师已经胸有成竹,心有成算了。”
曾国藩微微点头,目光转向曾国荃,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就是我前次叫你准备裁撤士卒的原由啊。”
“恩师这是下了一步丢卒保车的妙棋啊!主动向朝廷示好,消除其戒心。” 李鸿章在一旁补充道,眼中满是对曾国藩的钦佩。
曾国荃虽心中仍有不甘,但也明白兄长此举的深意。他想起自己多年来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历经无数艰难险阻,好不容易才立下这不世之功,可如今却要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涩。但他也深知,在这风云变幻、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一步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曾国藩见曾国荃似懂非懂,便耐心地开口解释道:“我等身为臣子,自当以朝廷大局为重。如今太平天国已灭,湘军兵势过盛,于朝廷而言,犹如芒刺在背,时刻担忧。若不主动裁军,必遭猜忌,届时不仅你我兄弟性命堪忧,整个湘军上下也将陷入万劫不复的险境。左宗棠此举,看似弹劾,实则是给我们敲响了警钟,让我们顺势而为。”
曾国荃默默点头,心中却在暗自思量:这朝堂之路,往后怕是愈发艰难,步步惊心了。
李鸿章见状,又接着说道:“恩师所言极是,不过裁军一事,还需从长计议,深思熟虑。既要让朝廷看到我们的诚意,又不能寒了湘军将士的心。”
曾国藩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一丝期许:“少荃,此事你可有何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李鸿章略一思索,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缓缓道:“学生以为,可先挑选一批老弱病残之卒,给予他们优厚的抚恤,让他们能安心回乡务农。如此一来,既能彰显朝廷的恩泽,如同春日暖阳普照大地,又能削减兵力,减轻朝廷的顾虑。再者,对于那些精锐之士,可挑选部分编入淮军,由我统领,继续为朝廷效力,恩师以为如何?”
曾国荃眉头紧锁,心中虽对裁军一事仍有诸多不舍,但也深知兄长与李鸿章所言句句在理,如同重锤敲在心上。他不禁想起湘军创立之初,自己与曾国藩怀着满腔热血,一心只为保家卫国,抵御太平军的侵袭。那时的湘军,装备简陋,人员不足,就像刚刚破土而出的幼苗,在风雨中艰难成长。可即便如此,他们凭借着一股坚韧不拔的劲头,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屡立战功,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如今,十几年的光阴转瞬即逝,湘军已发展成一支拥兵十数万的强大力量,就像一棵参天大树,枝叶繁茂。然而,随着势力的不断膨胀,朝廷的猜忌也如乌云般逐渐笼罩,与日俱增。曾国荃深知,自古以来,功高震主者鲜有善终。远的如韩信,为刘邦打下大半江山,立下赫赫战功,却最终落得个兔死狗烹的悲惨下场;近的如年羹尧,在雍正朝权倾一时,风光无限,可一旦引起皇帝的忌惮,便迅速被削官夺爵,家破人亡,令人唏嘘不已。
曾国藩见曾国荃似有感悟,便缓缓开口:“沅甫,你我兄弟能有今日,全赖朝廷的信任与将士们的拼死用命。如今太平虽至,但朝廷根基未稳,内有捻军作乱,如心头之患;外有列强环伺,虎视眈眈。我们手握重兵,若不表明心迹,只会让朝廷日夜难安,猜忌愈深。一旦君臣离心,湘军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这是你我都不愿见到的。”
曾国荃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兄长,我明白了。只是这裁军一事,关乎众多将士的前程,如同牵一发而动全身,还需妥善安排,切不可寒了他们的心。”
李鸿章在一旁附和道:“沅甫兄所言极是。恩师此前提出挑选老弱病残之卒予以优厚抚恤,让其回乡务农,此乃上策。既能削减兵力,又能让将士们感受到朝廷的恩泽,如春风拂面。对于精锐之士,编入淮军,继续为朝廷效力,也是个好去处。只是在执行过程中,需格外注意安抚将士情绪,避免生变,以免功亏一篑。”
曾国藩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少荃,此事就交由你去操办。你心思缜密,处事周全,考虑问题细致入微,我相信你能办好。”
李鸿章连忙起身,恭敬地拱手领命:“学生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恩师所托。”曾国荃不想左宗棠在剿灭太平军余孽上建功,便将溧水发现一股太平军余孽,的情报一并告诉了李鸿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