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王府内,气氛凝重如铅。众人正为清军于城西的诡异调动而忧心忡忡、各抒己见之时,顺王李春发的匆匆到访,恰似巨石投入心湖,让每个人的心都悬得更高了。
“请他进来。” 李秀成神色沉稳,声音虽不高,却透着久经沙场的威严,他对身旁侍卫吩咐道。
李春发迈进屋内,瞧见一屋子的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脚步也微微顿住,稍显迟疑。李秀成瞧在眼里,深知他为人谨慎,便出言解释:“春发兄弟受本王委托,调查‘陈姓’内应之事。想必此刻前来,已有眉目。在座诸位皆是信得过的人,春发兄弟但说无妨。” 这一番话,既点明了李春发的来意,又给了他安心畅言的暗示。
李春发得了准信,抱拳向众人团团作揖,神色肃穆,缓缓说道:“诸位王爷,本官此来,有两件要事相告。其一,城东走水一事,经彻查乃是意外。当时有下哨的士卒在附近歇脚,生火取暖时不慎引燃了周边柴草。其二,关于附近发现的疑似暗号痕迹,追查后发现,不过是士卒休息时无聊,随手涂鸦所致。这些都有士卒相互作证,失职的士卒也已依规处置。”
众人听闻,纷纷松了口气,庆幸不是内奸蓄意破坏。可紧接着,更大的忧虑涌上心头 —— 那个隐藏极深的内应,究竟是谁?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李春发,眼中满是焦急与期待,等着他揭开最终的谜底。
李春发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这细微举动被李秀成敏锐捕捉。“怠慢顺王了。” 李秀成微微一笑,吩咐侍卫上茶。
李春发谢过忠王,轻抿一口茶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继续道:“本官依照幼西王提供的线索,秘密排查军中名册,发现军中共有二十余名陈姓之人,其中四人在女营。之后,我暗中探访与李昭寿有过密切往来的‘陈姓’人员,追查许久,却毫无头绪。而后重点调查沈真人的徒弟陈福生,可至今仍未找到确凿证据,证明他就是内应。” 李春发话音落下,屋内众人只觉事情愈发棘手,这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 “定时炸弹”,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令人坐立难安。
林绍璋手抚胡须,陷入沉思。片刻后,他缓缓开口:“既然明面上的线索断了,那就从暗处入手。把这二十多个陈姓人员的往来信件、日常行踪,乃至他们家眷的情况,都重新仔仔细细查一遍,说不定能挖出被遗漏的关键细节。”
李秀成微微点头,补充道:“春发,你再派人死死盯着陈福生,哪怕他的行为毫无破绽,也绝不能有丝毫懈怠。同时,扩大眼线范围,在城内各个角落留意那些喜欢打听军情、行为鬼祟之人。”
林绍璋紧接着又道:“咱们不妨放出风声,就说已掌握了内应的关键证据,只是尚未揭露,看能不能逼这内应自己露出马脚。”
萧有和思索片刻,提醒道:“女营那边该如何处置?”
李秀成目光一凛,沉声道:“女营的四位陈姓女官,切不可掉以轻心。虽说女营向来被视作相对安稳之地,但也难保敌军没有渗透进去。春发,你挑选信得过的女兵,暗中留意她们的一举一动,旁敲侧击地探探口风,千万别打草惊蛇。”
李春发领命,郑重地点点头:“王爷放心,我定会安排妥当。” 随后,他面露难色,说道:“只是这眼线一扩大,城内人员繁杂,人手怕是有些捉襟见肘。”
萧有和挺身而出,说道:“忠王殿下,我与女营的洪天娇有些交情,或许能请她协助调查。”
李秀成思忖片刻,点头应允:“如此甚好,也能帮春发减轻些压力。”
众人商议已定,李春发正要告辞,却被李秀成叫住:“找寻内奸之事,可交给手下人去办。春发你既然来了,就先留下,我们一同商讨突围计划。”
李春发心中一暖,深知忠王对自己信任有加,却也暗自犯愁:“这突围谈何容易,清军围困得水泄不通,稍有差池便是全军覆没。” 他既担忧自己能力有限,无法为突围出谋划策,又害怕计划稍有疏漏,危及众多将士性命。
落座后,李春发听着萧有和阐述突围路线,脑海中各种危机情景不断浮现:“这路线虽看似巧妙,可清军狡猾如狐,万一提前设伏,我们该如何应对?” 他满心忧虑,还在为内应之事烦忧。当众人讨论到粮草筹备时,李春发又想到城内物资匮乏的现状:“粮草不足,这会大大影响突围的行程和士气,必须得想个周全的法子。” 他急切地想要提出自己的想法,却又怕考虑不够周全,贸然开口打断众人思路,只能在心里反复权衡,默默等待合适的时机。
就在李春发暗自纠结时,又有侍卫匆匆来报:“沈真人来访。”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沈真人此时登门所为何事。
“让他进来。” 李秀成神色冷峻,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不一会儿,沈真人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进来,脸上带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听闻诸位在商讨要事,老道也来凑个热闹。” 他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李春发身上,“顺王,听闻你调查我徒儿,可有结果?我徒儿向来忠心耿耿,你可莫要冤枉了好人。”
李春发不卑不亢,拱手回应:“沈真人,并非下官有意为难。事关天京城存亡,不得不谨慎行事。目前虽无确凿证据,但调查仍在继续。”
沈真人冷哼一声:“哼,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老夫定要讨个说法。”
林绍璋赶忙打圆场:“沈真人莫急,大家都是为了天国。如今这内奸一日不除,天京城一日不安。真人若有线索,还望不吝赐教。”
沈真人脸色稍缓,说道:“既然如此,老道自当全力协助。只是,这突围之事,诸位可有把握?天兵尚未降临,若贸然突围,怕是凶多吉少。”
萧有和站起身,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沈真人,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如今清军调动频繁,我们必须枕戈待旦。即便天兵降临,也需我们自己先努力争取生机。”
沈真人沉默片刻,缓缓道:“也罢,老道倒有一计,或许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沈真人身上,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每个人都屏气敛息,等着他说出那神秘的计策。
沈真人不紧不慢地开口:“城外清军布防虽严,但他们后方补给线冗长。我们可派精锐小队,乔装成清军,沿途骚扰破坏,引得清军分兵回援,从而削弱围城兵力。” 众人听后,不禁为这老道的奇思妙想而目瞪口呆。
李秀成沉思片刻,问道:“只是这精锐小队,挑选何人最为合适?且如何确保他们能顺利混入清军,不被识破?” 沈真人捻须一笑:“这便需各位王爷费心筹备,挑选熟悉清军习性、机敏善战之士。至于伪装,老道倒有一些易容之物,可助他们瞒天过海。”
被沈真人这么一搅合,会议已无法继续,众人只好各自散去。
散会后,萧有和越想越觉得事情透着古怪,正愁眉不展时,恰好遇到了洪天娇。洪天娇见他神色忧虑,询问之下,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洪天娇思索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这内应莫非易容了?我倒是认识几个江湖上善于追踪查探之人,或许能帮上忙。” 萧有和大喜过望,当即与洪天娇达成合作,让她的人暗中展开调查。
经过几日不分昼夜的艰苦排查,终于有了关键线索。原来,有个叫钱福的人行为十分可疑。他从安庆回到天京后,一直沉默寡言,可前段时间,却突然活跃起来。在和女营某位女官私下交往时,他频繁散播清军如何凶恶的言论,还不止一次提及自己日后定会大富大贵。起初,女官只当他是战后受了刺激,患了失心疯,并未在意。可次数多了,女官察觉他说得煞有其事,不像是玩笑,便将这情况报告给了洪天娇。
萧有和得知后,立刻安排人手将钱福秘密抓捕。审讯室内,钱福起初还负隅顽抗、百般抵赖,但在如山的铁证面前,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罪行。进一步深挖才发现,他本姓陈,原是李昭寿的部将,安庆失守后被俘虏,随后变节投敌。受李昭寿指派,他化名钱福潜回天京城,妄图作为内应,里应外合,协助清军攻破天京。
萧有和看着这个隐藏极深的内奸,心中暗自庆幸,还好及时将其揪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然而,他的眉头并未因此舒展开来,因为他深知,天京城的危机远不止一个内应这么简单,清军的重重围困、城内的人心惶惶、物资的匮乏短缺…… 每一个难题都如同一座大山,横亘在他们面前,而突围计划,更是前路漫漫,危机四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