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没有醉仙。
只有死人。
柳墨站在三楼雅间的窗前,手指轻轻拨开雕花木窗的一条缝隙。
长街尽头,夕阳如血,将青石板路染成暗红色。
阿雪坐在桌边,指尖摩挲着一枚铜钱。
铜钱很旧,边缘磨损得厉害,正面刻着“天下太平”,背面却是一朵极小的梅花。
“财神爷的铜钱令,从来只发给两种人。”她忽然开口。
“哪两种”柳墨没有回头。
“快死的人,和已经死了的人。”
柳墨轻笑:“那我们属于哪一种”
阿雪将铜钱弹向空中,铜钱旋转着落下,被她一掌拍在桌上。
“第三种。”
铜钱立着,在桌面上微微颤动,既不倒下,也不平躺。
柳墨终于转身。
桌上除了铜钱,还有一壶酒,两只杯子。
酒是上好的竹叶青,杯子是白玉雕的,薄得能透光。
“酒里有毒。”阿雪淡淡道。
“我知道。”
“杯子边缘涂了‘鹤顶红’。”
“我知道。”
柳墨坐下,拿起酒壶,将两只杯子都斟满。
“那你还喝”阿雪挑眉。
柳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因为毒不在酒里,也不在杯子上。”
“在哪里”
“在空气里。”
阿雪的眼神变了。
柳墨放下酒杯,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醉仙楼的熏香,掺了‘梦魂散’,闻久了,内力会慢慢消散。”
阿雪冷笑:“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我也想知道,”柳墨看向她,“你会不会提醒我。”
两人对视,空气仿佛凝固。
突然,阿雪出手!
银簪如电,直刺柳墨咽喉!
柳墨的剑更快,青霜剑出鞘半寸,恰好挡住银簪。
“叮”的一声轻响,银簪被震开,钉入房梁。
“你的内力没散”阿雪眯起眼。
“散了。”柳墨收剑,“但我杀人不靠内力。”
阿雪忽然笑了:“有意思。”
她起身,从房梁上拔下银簪,重新插回发间。
“既然都知道是局,为什么还来”
柳墨看向窗外:“因为布局的人,比我们更急。”
长街上,忽然传来马蹄声。
一顶黑轿子,由四匹黑马拉着,缓缓停在醉仙楼前。
轿帘上绣着一枚铜钱,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金光。
“财神爷到了。”阿雪轻声道。
柳墨点头:“债主上门,欠债的该还了。”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醉仙楼的大堂空无一人,所有的桌椅都被清空,只留下正中央一张红木圆桌。
桌上摆着一把算盘,算珠是人的指骨做的。
黑轿的帘子掀起,一个矮胖的男人走出来。
他穿着金线绣花的绸缎袍子,脸上戴着一张纯金面具,只露出一双细小的眼睛。
“柳公子,阿雪姑娘,久等了。”他的声音尖细得像指甲刮过琉璃。
柳墨的剑仍在鞘中,但手指已按在剑柄上。
“十年前的血债,今天该清了。”
财神爷咯咯笑起来,笑声像夜枭。
“血债不不不,今天我们是来谈生意的。”
他拍了拍手,两个黑衣人抬着一口箱子走进来。
箱子打开,里面是满满的金锭。
“买两位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阿雪冷冷问。
“命。”财神爷眯起眼,“你们的命。”
柳墨忽然笑了:“我们的命,就值一箱金子”
财神爷摇头:“当然不止。”
他又拍了拍手,大堂的屏风后走出一个人。
一个本该死掉的人。
老铁匠。
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血已经凝固,但眼睛还睁着,直勾勾地盯着柳墨。
“加上这个,够了吗”财神爷笑道。
柳墨的手握紧了剑柄。
“你杀了他。”
“不不不,是你们杀了他。”财神爷摇头,“如果你们不找他铸剑,他就不会死。”
阿雪冷笑:“七杀堂的作风,栽赃嫁祸。”
财神爷忽然沉下脸:“时间到了。”
他猛地一挥手,醉仙楼所有的门窗同时关闭!
“轰”的一声,楼顶炸开一个大洞,数十名黑衣人从天而降,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把弩箭!
箭头上泛着蓝光,淬了剧毒。
“最后的机会,”财神爷后退几步,“交出梅雪剑和银簪,我留你们全尸。”
柳墨和阿雪背靠背站着。
“看来今天,”柳墨轻声道,“真要醉一回了。”
阿雪拔出银簪:“那就醉到阎王殿去吧。”
箭如雨下!
柳墨的剑光如雪,斩落第一波箭矢。
阿雪的银簪飞舞,每一击都精准地刺穿一个敌人的咽喉。
财神爷躲在角落,金面具下的眼睛闪烁着疯狂的光。
“杀!杀了他们!”
更多的黑衣人涌进来,刀光剑影中,柳墨的剑越来越快,阿雪的银簪越来越狠。
血,溅在墙上,地上,算盘上。
突然,柳墨的剑势一顿。
“梦魂散”终于发作了。
一支弩箭趁机射入他的肩膀!
阿雪闪身挡在他面前,银簪击落三支箭,但第四支擦过她的手臂,留下一道血痕。
“看来,”她喘息着,“今天真要死在这儿了。”
柳墨咬牙,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狠狠砸在地上!
“砰!”
白烟弥漫,整个大堂瞬间被浓烟笼罩。
“屏住呼吸!”柳墨拉住阿雪的手,冲向侧门。
财神爷的尖叫声在身后响起:“拦住他们!拦住——”
声音戛然而止。
柳墨和阿雪撞开侧门,冲入一条小巷。
巷子尽头,一匹黑马静静站着,马背上挂着一个包袱。
柳墨解开包袱,里面是两套干净的衣服,一壶清水,还有……
一张地图。
阿雪展开地图,上面用朱砂标出了一个地点:
【铜钱山庄】
“看来,”她轻声道,“有人不想我们死。”
柳墨看向远处火光冲天的醉仙楼:“或者,是另一个局。”
阿雪翻身上马,伸手将柳墨拉上来。
“那就去看看,布局的人,到底想要什么。”
黑马嘶鸣,冲向夜色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