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前的风卷着潮湿气息掠过工厂庭院，妮瑞精心装扮的晴天娃娃在檐角轻轻摇晃。
吕诚深吸口气，雨后的土腥气涌入鼻腔。
他模仿着师傅方才的发力轨迹。
脚掌碾过土地的瞬间。
吕诚身如鬼魅在既定路线上晃出几个虚影。
“砰——！！”
工厂的水泥墙在胸椎撞击下轰然炸裂。
飞溅的石块擦过眉骨，爆开的烟尘眨眼间又被雨水打落。
仅片刻的功夫。
吕诚的擦伤已恢复如初。
他看着眼前被砸烂的砖墙，心中有些惊诧。
陈老师说得对。
八极拳如此刚猛霸道，跟自己真是再契合不过了！
“马马虎虎。”
卢成礼端起茶盏，盏中茶水涟漪倒映出他脸上的笑意。
吕诚仅一个照面便已将闯步领悟透彻。
如此天赋，当真恐怖如斯！
“接下来是碾步。”
老宗师缓缓抬起右脚。
吕诚注意到。
他布鞋悬在空中足有三息，落地时却轻若鸿毛。
但随着脚掌开始拧转。
地面溅出一圈泥点，雨水从他鞋底溢出，竟在地面碾出一个深深的漩涡。
“看出点端倪没有？”
陈学海撑着孙女的白色梨花伞，饶有兴致问道。
吕诚点点头：“与逆潮刺的八步赶蝉用法相同，都是用脚碾出螺旋劲。”
“不错。”
卢成礼微微一笑道：“不止碾步与八步赶蝉近似。”
他接着说：“早年我还在中心城教人习武的时候，曾在惜春宫看过一场裸露惊人的大腿舞表演。”
“舞者为斯拉夫女子，跳的是格鲁吉亚舞。”卢成礼说：“这种舞用高频率的小步做到如飘行般的效果。”
“其膝盖内侧肌肉如鱼的游姿，正暗合八卦门的八卦走转，与八步赶蝉也有几分类似。”
“只要看穿了肌肉发力轨迹，学拳并不难。”卢成礼说。
这也是武道势微的原因之一。
各种植入义体在AI系统的操作下，不需要苦修就可以轻易打出拳法，一个芯片就能抹掉他们这些武道宗师数十年的苦修。
如此条件下。
愿意按老规矩学拳的，也只有吕诚了。
“天下万般绝学，莫过恒心。”
卢成礼语重心长说：“学得快的人很多，能坚持下去的却没有多少，我希望你是会是例外。”
“我会的......”
吕诚说完，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暴雨倾盆而下时。
工厂地面被他踩出浅浅的旋痕。
有了八步赶蝉的基础，吕诚再一次完美复刻了卢成礼的碾步。
雨水冲刷着满院狼藉。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却见卢老师脱去长衫，露出布满伤疤的精壮上身。
“最后是震步。”
卢成礼的声音压过雷声。
他右脚抬起不过半尺，落地时却似陨星坠地。
以卢成礼为中心。
半径五尺内的雨幕竟被震成环状水雾！
如此声势看得吕诚心惊不已。
老师不愧为武道宗师。
年近七十竟然还能有如此深厚的道行！
“震步对你来说应该没什么难度。”卢成礼重新穿上长衫说：“对于八极拳来说，步法很重要，之后几天你一定要多加练习。”
“这几天我养养精神，之后就教你六大开和八大招！”他说。
那是八极拳的真正核心技法！
“多谢老师指点。”
吕诚抱拳躬身道。
陈学海这几日脸上阴翳淡了许多，他余光瞥过一旁的妮瑞笑了笑道：“去忙你的吧，别来打扰我们两个老头子喝茶了。”
“那我就先走了。”
吕诚点了点头。
他转身接过妮瑞手中的毛巾，朝二楼走去。
妮瑞小步跟在吕诚身后轻声说：“诚哥，这几天的销售记录我已经发你邮箱了。”
“嗯。”
吕诚应了一声，他脚步不停：“Vt-7卖了多少？”
“布雷坎局长总共卖了10把，卢先生卖了1把，费林叔叔2把，我老爹一把都没卖出去。”妮瑞笑着回忆说道。
“巴林他们呢？”吕诚问。
妮瑞思索片刻说：“他们又出去接委托了，也是一把都没卖。”
十三把枪，进账二十六万。
吕诚脸上情不自禁浮现了些许笑意。
“对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你回头问问布雷坎，身份问题打算什么时候解决，我好让绍元或者夏宁给他操办。”
“好的。”
妮瑞脑袋上下点了点，将吕诚的嘱咐牢牢记在心中。
聊完公事。
吕诚转而问起了妮瑞的情况：“在这里还习惯吗？”
“......还行吧。”
妮瑞跟着吕诚转过生锈的金属楼梯，她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发尾：“不如以前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
来中心城之后。
两人虽住得很近，但心里的距离却更远了些。
昔日那个与自己嬉笑打闹的青年，好像正在被身上的责任逐渐推远。
“......”
吕诚沉默着没有话。
城市繁华热闹，心爱的姑娘就在身边。
他又何尝不怀念那段时光？
二楼走廊的钨丝灯泡在雨幕中晕出毛茸茸的光。
就在吕诚追忆之际。
妮瑞忽然踮起脚尖，用毛巾边角轻轻拭去他后颈沾着的墙灰。
“你脖子脏了。”
少女羞涩地微微一笑。
吕诚手掌抹过脖颈，脸上不见半点表情：“嗯......谢谢。”
妮瑞的心思他都明白。
可一颗心挤不进两个人......
“那个混混怎么样了？”
吕诚不愿与妮瑞继续沉浸在那种氛围中，他话题一转问道：“绍元从他口中问出点什么没有？”
猫仔被囚禁起来后，就交给了韩绍元审问。
他是军用科技特工出身，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情报。
“不清楚。”
妮瑞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有点像吕诚的助理，负责帮派内的承接事务。
而猫仔的审问情况很明显并不在她的工作范围之内。
两人止步在吕诚的办公室门口。
“那你帮我把绍元叫来。”吕诚推开门说。
“好......”
妮瑞犹豫了片刻，随后还是鼓足勇气说道：“这几天看你习武太累了，我炖了一盅乌鸡汤，就放在你桌上，一定要趁热喝。”
吕诚愣了下。
他目光锁定在桌上的汤碗。
党参与红枣的香气悄然涌入鼻尖。
“我会的......”
吕诚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谢谢。”
“那我走啦！”
妮瑞见心意送到，脸上笑容不禁明快起来。
见她转身离开。
吕诚轻抿一口肉汤。
苦涩与甘甜交织，如他心中滋味一般，叫人彷徨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