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航立在风口边缘,睫毛结霜,表情凝固。
他死死盯着GpS和气压计,屏幕上的数值已经失控般闪烁。气压曲线正以惊人的斜率下降,海拔高度误差波动愈发剧烈。
不远处,雪地深处发出“咔——”的一声细响,像是某处冰层悄然开裂。
“所有人听我说——停下前进,穿安全绳,全员原地待命!”
他的声音在风中拉长,队友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紧迫命令一时愣住。
“现在!”
他冲过去,帮江亦楠从背包上卸下冰镐和登山锤,
“我们误入风雪洼地了,这地方不是普通斜坡,是可能的雪崩触发点。”
刘然脸色骤变:“不可能,论坛资料里写这段冬天没大问题——”
“那是五年前的数据!现在山体已经发生过至少两次积雪堆积!”
就在这时,赵启航突然惊呼:“听……听到了吗?”
整片雪原陷入短暂的死寂。
下一秒,山谷那头,传来一阵闷雷般的轰响——低沉、连绵,仿佛有千军万马从山背后滚来。
“雪崩——!!!”
陈远航大吼一声,全员几乎是本能地转身往来路狂奔。
可人力,在自然面前从不是对等的竞争。
他们的脚刚刚迈出十步,天边便铺开了一片汹涌雪浪。那不是飘落的雪,而是呼啸着的雪墙,如同碎裂山体倾覆而下。
“趴下!抱头!抱住身边的人!”
风声、咆哮声、碎石撞击的撕裂声,瞬间吞噬了所有感官。
几秒钟后,整个山坡被掩埋,世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飞雪落地的沙沙声。
……
时间过去不知多久。
一处岩壁后突兀的雪堆中,一道细微的呻吟声传出。
“咳……咳咳咳……”
是江亦楠。
她的腿部被压在一块碎裂的冰岩下,衣服被撕破,脸侧一道血痕蔓延至下颚,但她还活着。
“……有人吗?”
没有回应。
她试图动弹,周围的雪却像密封的混凝土一般,冰冷、结实、窒息。眼前一片模糊,氧气也越来越稀薄。
就在此时,不远处,雪堆像是被人从内部推了一下,随即一个身影挣脱而出。
陈远航浑身是血,头盔不知何时早已不见,但胸前的绳索还与其他三人连着。
“江……撑住……我看见……有个洞口……我们可以进洞避难……”
他拖着半昏迷的赵启航,又回身将江亦楠从冰下拉出,五人跌跌撞撞,最终在雪崩冲刷出的山壁缝隙中,找到了一个狭小而封闭的天然冰洞。
洞内黑暗寒冷,却意外地成为他们此刻唯一的庇护所。
“我……我手机……没有信号了……”
“我也不行……GpS全失效。”
“天啊,我们是……真的失联了。”
冰洞中,只有彼此喘息和远方雪粉扑簌而落的回音。他们靠在一起,不知是冷得发抖,还是恐惧让骨头都在颤抖。
……
燕北省镜泊山系西北麓,12月27日清晨。
江城,天刚破晓。
陈远航的女朋友在床上翻来覆去,盯着手机上的定位软件。
屏幕上的最后一条位置停在两天前,红点死死钉在镜泊山核心区域。
“远航……你们说好的,两天前下山的。”
她已经连拨了十几个电话,但对面始终是“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们穿越雪山,每次都提前告知全程路线——可这一次,他们在原定返回时间过去三小时后,仍杳无音信。
她终于忍不住将电话打给了当地110报警中心。
“我男朋友带队爬镜泊山,已经失联三十多个小时了,我联系不上他们!”
……
三个小时后,燕北地方应急部门收到转警,调出镜泊山沿线所有监控与气象记录,
很快确认:26日夜间,镜泊山核心区域突发剧烈降雪,伴随一次3级雪崩信号。
综合判断:五人驴友小队极有可能被困或已深度失联。
当天下午,燕北省政府启动区域应急响应机制。
消防、民间救援队、边防执勤小队共三批近百人,陆续进入外围雪原开展搜索。
雪山气象站调配数据建模,推演最可能埋压区域。
一支20人构成的武警雪地特战连,作为先头“尖刀小组”,获批深入核心雪谷,计划实地搜索失联者信号。
12月28日清晨,官方宣布首轮搜救无果,先头部队突遭二次雪崩,7人受伤。
这一消息,由一位参与搜救的志愿者在社交平台发出。
不到半天,全国热搜炸开:
#燕北雪山5人驴友失联三日#
#疑因非法穿越国家自然保护区#
#雪崩+极寒,地狱级生存条件#
#国家级应急响应已启动#
舆论分化瞬间拉开——有人斥责“驴友作死”,有人心疼“为救人险中送命的士兵”。
也有人质疑:“如果这山太难搜,政府有没有更先进的设备投入?”
应急部部长抬起头,目光沉沉:
“卫星遥感判断,主雪层厚度高于正常值三倍,山体结构极不稳定,大型设备根本无法送入。
派更多人进去……只是让伤亡数字扩大。”
屋内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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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内的温度极低,没有阳光,只有洞口的呼呼狂风。
呼出气息都变成了凝霜。
“背靠背,先坐下。”陈远航蹲下身,声音紧绷却稳定,“别硬撑,体温要保住。”
五人依次靠在洞壁边,背贴着背蜷坐成一圈,最大程度减少热量流失。
赵启航打了个哆嗦,几乎没力气说话,林芷柔把自己的脖套往脸上一拉。
“衣领、袖口都别敞着,往里塞衣服角。”陈远航一边说,一边检查大家的装备状态
“电子设备统一放进保温袋,贴近身体,用自己体温暖着。”
他看向吴知行,“对讲机也开最小功耗,隔半小时发一次信号。”
江亦楠摸索着从背包夹层里掏出最后一片加热贴。
他们没有选择。洞内温度已接近零下二十度,稍有失温,就可能陷入昏迷甚至休克。
“还有吃的吗?”
吴知行掰断一块能量棒,
“不多,一人先含一点,别大口嚼,节省热量。”
昏暗中,几人咀嚼着早已发硬的口粮,等待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