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坊内,烛火在青铜灯台上明明灭灭,将赵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他握着墨线笔的手悬在羊皮地图上方,笔尖正对着乌岭陉的等高线 —— 那里用红笔圈着十二处密集的点,标注着 \"悬石阵预设点\"。木桌上七张地图被青铜镇纸压牢,丹水河谷的褶皱间,\"长子邑\" 三字被朱砂涂得猩红,探马刚刚回报,那里的潞麻工坊已被秦军付之一炬。
\"武安君,长平急报!\" 探马的甲胄沾着太行红土,竹筒里的帛书渗出暗红:\"王龁军过铜鞮,潞麻工坊全毁,前锋已抵丹水北岸。\"
墨离的矩尺 \"当啷\" 落在地图上,他推了推水晶镜片:\"乌岭陉积雪消融三成,秦军粮车此刻应在羊肠坂。\" 手中的青铜齿轮刻着陉道等高线,边缘还带着新鲜的磨痕,\"改良后的悬石机用太行铁矿铸滚石,每枚八十斤,滑道角度按《墨子?备蛾傅》计算,可覆盖谷口所有隘路。\"
赵括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乌岭陉。《水经注》里 \"丹水经其南,雨潦则泥淖,冬雪则冰塞\" 的记载仿佛刻进骨髓,三年前赵军正是在这里被切断粮道,四十万将士饿毙山谷。他忽然想起父亲赵奢在阏与战前说的话:\"狭路相逢,勇者胜,更需智者谋。\"
\"苏大姐的人有消息吗?\" 赵括猛地抬头。探马呈上染血的竹简,封泥上的黑冰台印记被利刃划破:\"秦军斥候携武安君印信调粮,假称...\"
竹简上的秦篆如冰锥刺骨:\"武安君白起称病,秦王属王龁为将,军粮屯乌岭陉北麓。\" 赵括的指甲掐入掌心,历史的齿轮仍在转动,但这一次,乌岭陉的悬崖上,十二架悬石机已静静待命,每架配备三百枚涂满松脂的滚石 —— 那是墨离根据《墨子?备穴》改良的火攻器械,只需火箭引燃,便可让谷口化作火海。
\"传令廉颇将军,\" 赵括扯下玄色令旗,\"死守空仓岭,派三千弩手埋伏乌岭陉西坡,滚石机由墨离亲自调试。\" 他望向渐暗的天色,\"告诉苏三娘,今夜必须切断秦军传信鸽路线,尤其注意河东郡的烽火台。\"
亥时三刻,蔺相如的车架冲破夜色。赵括掀开轿厢,看见老人靠在狐裘里,相印绶带已换成素麻,却仍紧紧攥着一卷羊皮地图:\"老臣虽病,却要亲眼见你破秦。\"
墨离捧着药鼎站在一旁,目光落在老人腕上:\"附子用了三钱,脉象虽弱却稳。\" 蔺相如抓住赵括的手,相印上的蟠螭纹硌得掌心发疼:\"去见大王,就说老臣举荐你为长平副将 —— 廉颇将军善守,你善谋,二人合璧方可退秦。\"
赵括正要推辞,老人已展开地图:\"秦军真正的弱点在粮道。\" 他的手指划过乌岭陉,\"武灵王当年在太行藏的是三千桶火油 —— 墨离已将它们埋在悬石阵下方,滚石落下后,只需一箭便可引燃。\"
更鼓敲过三更,蔺相如的声音渐低:\"平原君急功近利,主张速战,但秦军粮足,不可硬拼...\" 他从怀中掏出半枚玉简,正是《墨子?备城门》残篇,\"墨家机关术,关键在 ' 因势而变 ',就像当年武灵王的胡服骑射...\"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赵括站在露台上,望着长平方向的火光。墨离正在检查悬石机的滑道,青铜齿轮与更鼓共振,苏三娘的手下如夜枭掠过屋顶,袖中藏着涂毒的弩箭 —— 那是用来对付秦军传信鸽的。
\"武安君,\" 墨离呈上竹简,\"苏大姐从平原君处截获的不是密约,而是他给赵王的奏疏:' 秦军粮尽,急攻可胜 '。\" 赵括看着竹简上的朱砂字,忽然轻笑 —— 这才是历史上的平原君,贪利而少谋,并非通敌,只是误判。
东方既白,赵括换上武安君甲胄。甲片上的山形纹与相印的蟠螭纹交相辉映,这是赵武灵王留下的 \"武安边民\" 之兆。他摸了摸腰间的定边剑,剑鞘内侧的《墨子》经文凹凸可见,那是蔺相如昨夜偷偷刻下的 \"备穴之法\"。
长平前线的烽火映红乌岭陉,赵括知道,王龁的粮车正在谷底艰难前行。墨离的悬石机已瞄准最狭窄的隘口,滚石上的松脂在晨露中泛着微光,只等火箭引燃。这一次,当秦军踏入谷口,迎接他们的将是从天而降的巨石与熊熊烈火,还有赵括根据历史记忆布下的天罗地网。
邯郸王宫的大门开启时,赵括看见平原君正与赵王激烈争论,手中竹简挥舞:\"秦军新将王龁,非白起,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他摸了摸袖中蔺相如的相印,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比秦军更难对付的 —— 朝堂上的急功近利。
玄甲坊的梆子声敲过五遍,赵括踏入王宫。他不再是历史中那个孤军奋战的赵括,身后有墨离的机关术、苏三娘的密探网,还有蔺相如未竟的合纵之谋。当他将相印与地图呈给赵王时,目光落在地图上的乌岭陉,那里的火油与滚石,正等待着改写历史的那一刻。
长平的烽火仍在燃烧,但这一次,赵括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他不再是被动的承受者,而是握着墨家的矩尺、武安君的剑,以及四十万赵军的希望,在历史的隘口,布下属于他的 \"悬石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