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辞回到府里的时候,贺老夫人和贺如烟,已经闹了有一会儿了。
从宁远侯府出来以后,贺兰辞并没有直接回来,而是先去了别院,他一直在找方娇娇的下落,但是至今没有一点消息。
他在别院待了很久,怎么都想不明白,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在汴京城内举目无亲,却突然人间蒸发,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很确定,有人帮他们,可是到底是什么人,才有这个本事,将这两个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一并抹除。
贺兰辞一开始怀疑的便是易子川,毕竟,司阁赌坊是被易子川抄的,方娇娇的命,也是被易子川换下的,可随着调查,他突然发现,真正躲在背后动手脚的人,或许并不是易子川。
易子川生在汴京,长在汴京,而汴京之中,处处都有他的眼线,若是想要将人藏在汴京,便逃不过的他的眼睛,可这对母女,却犹如从未出现过一般,彻底的消失在了人世间。
唯一一种可能,便是她们被人送出了汴京,并且,送到了他根本没有办法插手的地方。
贺兰辞看着已经蒙上一层薄灰的床榻,眉头不由的紧锁:“到底是谁,在跟我作对?”
“公子,老夫人和六小姐出事了!”兰亭得了消息以后,第一时间来禀报。
“又出什么事了!”贺兰辞一听到这两个人,便有些不耐。
兰亭思考了许久,才将刚才得到的消息拼凑成一句完整的话:“老夫人和六小姐的马车突然断了轮胎,她们摔出马车的时候,直接摔进了路边的牛粪里!”
“牛粪?”贺兰辞猛地转过身,“汴京城这种地方,哪里来的牛粪啊!”
兰亭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
贺兰辞有些头痛的闭了闭眼睛:“她们两个嘴那么碎,怕是得罪了谁,被别人报复了吧!”
兰亭犹豫了一会儿,随后说道:“老夫人他们摔出马车的时候,护国将军府的马车正巧经过!”
贺兰辞一阵沉默。
良久,他才有些无奈的叹息道:“罢了,先回去看看吧!别到时候又闹出什么事端来,最近的永昌侯府,还是低调些的好!”
兰亭应了一声,随后跟着贺兰辞往回走。
贺兰辞前脚才刚走进老夫人的院门口,后脚就听到了老夫人要死要活的干嚎声。
那一刻,贺兰辞突然觉得,自己今日就应该在外头住一宿,而不是这么着急忙慌的赶回来。
就在贺兰辞想要离开的时候,院子里的婆子先发现了他,立刻小跑着上前:“公子,你快劝劝老夫人吧!老奴实在是拉不住了,老夫人气的不成了,这会儿正闹着要求跳湖呢!”
贺兰辞听着婆子的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侯爷呢?”
“侯爷这两日身子爽利些了,天擦黑的时候就出门去吃酒了!”婆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贺兰辞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果不其然,下一刻,贺兰辞便动了怒:“我不是说过了嘛,让他这几日不要随意出门,怎么好端端的又出去了!”
婆子低着头,顿时不敢再说什么。
“不过就是摔了一跤,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便闹着要死要活的,若是觉得活不下去了,要跳湖就去跳吧!”贺兰辞顿时火气上涌,猛地一挥衣袖,转身离开,不愿意再管这件事。
兰亭跟在贺兰辞的身后,他当然知道,贺兰辞方才说的这番话,有些欠考虑,但是他们也很清楚,这位老夫人,最是惜命,便是这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死光了,她也绝对不会去投湖的。
“公子,要派人去把侯爷请回来吗?”兰亭看着脚步越来越快的贺兰辞,低声问道。
贺兰辞脚下的步伐突然顿了顿,随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罢了,派个人盯着他就是了,如今这个节骨眼,别让他给我在外面惹事就是!”
贺兰辞太了解他这个不靠谱的老爹了,生性便是贪财好色,与其将他困在府里,到时候去做出来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去花楼里坐坐,反倒还能安生些。
兰亭低头应下,正准备去安排的时候,却又被叫住:“你顺便派人查查,那牛粪是哪里来的!”
“啊?”兰亭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今日我瞧着夏简兮身边的那个婢女有些眼生,而且行事作风与普通的家奴不大相同,而且这般幼稚的事情,显然不会是夏夫人动的手,你去查一查,动手的,是不是夏简兮,顺便查一查她身边那个叫做瑶姿的婢女,看看她是什么来历!”贺兰辞看向兰亭,低声说道。
兰亭倒是没有想到,贺兰辞竟然会关注到夏简兮身边的婢女,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只是按照命令去办事。
兰亭一走,贺兰辞的身边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他站在自己的院子里,目光却落在后院佛堂的方向,眼底,竟然涌上了几分凄凉。
这偌大的永昌侯里,瞧着热闹,可这人心,却没有一颗是贴在一起的。
贺兰辞看着天空中悬挂着的,冰冷的月亮,脑海中突然闪过夏简兮那明媚得如同夏日阳光般的笑容,但也仅仅一个瞬间。
兰亭刚刚派人去调查瑶姿的身份,后脚摄政王府就收到了消息。
易子川听完秦苍的话以后,从几乎堆成山的卷宗中抬起了头:“牛粪?”
秦苍脸色怪异的点了点头。
易子川愣了片刻,随后笑出了声:“这么损的招都能想得出来,她还真是……接地气啊!”
“瑶姿说,憋屈了一天的夏夫人,因为这件事,回去以后心情大好,晚膳更是多吃了一顿饭!”秦苍也有些绷不住,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上扬。
易子川微微挑眉:“本王把瑶姿给她,是为了看住她,她倒好,用的很是顺手!还让本王精心培养的暗卫去搬牛粪,真是大材小用!”
秦苍差点忍不住笑,最后只能试图回忆悲伤的事情,强行控制住自己试图上扬的嘴角:“夏小姐原本也只是想要泄愤,毕竟在宁远侯府的周岁宴上,永昌侯府的人,一直找他们麻烦,只是没有想到,贺兰辞会为了这件事去调查瑶姿!”
“他愿意查就让他查吧!”易子川放下手里的卷宗,“当初把瑶姿送过去的时候,她的身份就已经被洗过了,除非瑶姿自己亲口说出来,不然谁也查不到她的底细!只是,没想到这夏小姐竟然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秦苍对此倒是没有什么看法:“中了蒙汗药还能刺死劫匪的闺阁千金,怎么想也不可能是个温柔的性子,属下倒是觉得这样的性子挺好,有仇必报,有恩必还,总好过那些口蜜腹剑的人!”
易子川抬眼看向秦苍:“听你这口气,你对她还很是欣赏!”
秦苍先是一愣,随后说道:“瑶姿说,方婷婷那位母女,已经安全到江南了,夏小姐为她们安置了住所,在林氏商行的铺子里给她母亲寻了一份差事,还送方婷婷去了私塾!”
易子川一愣,有些诧异:“私塾?”
秦苍点了点头:“原先我也以为是我听错了,还跟瑶姿确认了一番,是瑶姿很肯定的说,是夏小姐说,她才十六岁,趁着现在还能读点书认点字,哪怕只是学个三字经,也好过眼盲心瞎的过一辈子!”
易子川沉默良久,最后才轻笑一声:“她倒是想的明白,只怕人家还会觉得她多管闲事!”
“夏小姐完全可以给方婷婷也找个活计,愿意花钱让她去读书,无非也是希望她能明理!”秦苍低声说道。
易子川难得的没有说些什么。
他其实并不喜欢夏简兮,毕竟,自从他遇到夏简兮以后,他便好像失去了主动权,很多事情,哪怕知道她是在利用自己,可偏偏,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利用。
对易子川而言,他不仅看不懂夏简兮,同时也讨厌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夏简兮对她而言,更像是一个随时会反水的盟友,难以捉摸,却又无法割舍。
“瑶姿那里,你去告诉她,她可以帮夏简兮办事,但不论什么事情,都要第一时间来告知我们!”易子川突然看向秦苍,“夏简兮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是,王爷!”秦苍低头应下,随后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然后说道,“对了,方才瑶姿有送消息过来,说是夏小姐准备带着她们翻墙出了将军府,似乎,是要去花楼!”
“去花楼?”易子川立刻抬眼看向秦苍,“她一个女子去花楼是要做什么?”
“瑶姿送来的信里倒是没说,只是说是要翻墙出去!”秦苍看着易子川,轻声说道,“或许,只是去见识见识花楼的歌舞升平?”
“旁人有可能,她,绝无可能!”易子川说完,立刻放下手中的卷宗,“走,我们也去看看!”
“去看看?”秦苍一脸惶恐的跟着易子川往外走,“我们去哪里看看?”
“当然是花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