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久薇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不知觉明此刻让她抽签是何意。
她并没有问出口,而是弯腰捡起签筒,摇落一支木签。
柳鸦上前将木签拾起,送到觉明面前。
“坎为水,险陷也。”觉明的指尖抚过上面血一般的朱砂字迹,“大凶。”
辛久薇笑了一下,“还是下下签,好歹大师这一次为久薇读过签文了。”
她盯着那支与前两次一模一样的下下签,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三次了,她仿佛已与这下下签纠缠不清。
她忽地有点想要,伸手想要再去拿签筒,好奇如果在缺了一支签的签筒里再抽一次会抽到什么。
谁知手刚伸出去,那签筒就从她指尖错过,是柳鸦明白觉明的意思,将签筒抢走了。
\"天命不可违。\"觉明淡声说,\"三次下下签,你该明白意味着什么。\"
“我不明白。”辛久薇轻声说,抬头看向觉明,“殿下,很多时候我都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老天这样对我,而我,又为什么蠢到这种地步,任由旁人欺辱。”
她说的已不再是这三支签,也不管觉明是否能听懂。
“如果下下签就是我的命,那我不要这样的天命。不可违又如何?反正最坏不过一死。”
她的声音如珠玉落入盘中,清脆地响过之后,便消散在沉默的寂静中。
柳鸦的呼吸都清浅,像不存在一般,有一瞬间这间佛堂仿佛消失了,只剩辛久薇与觉明二人置身于天地之间。
辛久薇在此刻才惊觉,重活一世后从未对别人说过的话,在觉明这里已说得太多。
好像潜意识里,她今生的命运就与他有关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归为,佛堂的檀香重新飘过辛久薇的鼻尖,她听见了觉明的声音。
“你想要什么?”
辛久薇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我要祁淮予身败名裂。”她轻声说,“此事,我自己已有计策,既然这是我的命运,我便不会奢求旁人太多,只是我之于天地,不过蜉蝣一粟,还望大师能以声望助我,免我粉身碎骨之痛。”
窗外竹影婆娑,映在觉明白玉般的侧脸上。
“就这些?”
“就这样。”辛久薇肯定地回答。
觉明的指尖再次落下一子,“一个祁淮予,便让你至于粉身碎骨之地?”
辛久薇沉默了一下,轻声说:“当然不至于,可我想毫无悬念地赢,而且如今我知道了殿下的秘密,让我命悬一线的,又何止是他?”
“所以我可以直接杀了你。”觉明的语气轻微地变了,一瞬间仿佛不再是灵隐寺的高僧,而是前世那个杀伐果决的新皇了。
辛久薇道:“殿下如此在意我用一半的解药威胁您,大可以现在将我杀了,把解药抢去,又何必问我要什么?”
许久,觉明轻笑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说,辛久薇的后颈却有凉意拂过,紧张地捏住手心。
\"喵~\"
忽地,一只花斑狸奴从窗外蹿过,打破了空气中的冷意。
“回去吧。”
觉明不再下棋了,收回手时又变回了平日模样。
“需要的时候,给柳鸦传信,她会来助你。”
辛久薇长松了一口气,“多谢大师。”
她盈盈行礼,起身走了,转身时裙摆微微晃动,这是她来过的痕迹。
等她的身影消失后,柳鸦才开口。
“主公,就任她留下半颗解药,埋下后患吗?”
“不过是一个深宅贵女,于我们也无用。”
觉明起身,明明还穿着洁白的僧袍,又仿佛变回了萧珣。
“这可不是普通贵女。”
他淡声说,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至少,还有些脾气。”
几日后,辛府张灯结彩。
辛久薇对镜理妆,眠风捧着个锦盒匆匆进来:“小姐,祁淮予竟然还好意思送贺礼来,奴婢原想丢了,可想着还是该给小姐亲自处理,就拿过来了。”
\"打开。\"辛久薇头也没回。
锦盒里是一支金镶玉步摇,做工精致,一看便价值不菲。
“这人还真舍得。”眠风不屑道,“也不知哪里来的钱。”
辛久薇笑道:“他哪里会白送东西,不过是为了更大的利益罢了。”
一旁帮辛久薇梳头的望晴道:“这祁淮予确实跟咱们不一样,要是我在匀城丢了那么大的脸,才不敢来见人呢。”
辛久薇笑而不语。
祁淮予要是怕丢脸,前世她也不至于被他害到那种地步了。
梳妆完毕,辛久薇与姐姐汇合,一起去了前厅。
这次生辰宴办得隆重,前厅已宾客云集,祁淮予果然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已经泰然自若地来了。
他一身月白锦袍,正与几位公子高谈阔论,见辛久薇进来,立刻迎上来:“久薇,你今日真是光彩照人。”
辛久薇等着看他要做什么戏,闻言微微一笑:“祁公子客气。”
她态度疏离,站在附近的几名公子哥儿觉得有些奇怪。
陈公子道:“三小姐今日大喜,就莫要与你表兄闹脾气了,他可是老早就满颍州城给你筹备礼物呢。”
辛久薇含笑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就像给祁淮予搭了戏台子,他立刻击掌三下:\"诸位,今日趁此良辰,淮予有一物要献予久薇。\"
仆人们抬上一个盖着红绸的物件。祁淮予深情款款地看向辛久薇:“此物乃我花了一月的时间寻来,是名家宝物,今日特赠表妹,以表.……”
“名家宝物?”辛久薇突然打断他,声音清亮得让满堂宾客都安静下来,“祁公子说的,是家母二十年前失窃的那尊白玉观音吗?”
众人皆是一愣。
祁淮予镇定地问:“表妹这是何意?此物分明是……”
“是什么?”辛久薇冷笑,突然提高声音,“是你生母冯嬷嬷从辛家库房偷走的赃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