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声绵延不断的从门口传了进来。
这是勃磨婚礼专用的喜庆音乐,严糯觉得还蛮好听的,少了些华夏婚礼的热闹与喧腾,多了些勃磨地区少数民族特有的婉转多情的味道。
伴随着音乐声,两人相携缓步走到大厅正中间的佛台前站定。那里摆放着祭祀用的佛像和贡品,挂满了各色的花环。
掌声停歇后,爱梭和他的夫人马拉年虔诚的跪在供台前盘腿坐着的那一排比丘跟前,双手合十的闭着眼,等待着他们的祝福。
比丘们身着橘红色的比丘服,手持着翠绿的橄榄枝,沾取面前金钵里的圣水,挥洒在这对新人身上,嘴里不停,默默的念着佛语,代表佛祖祝福着他们。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比丘们的经文声嗡嗡的在空气里循环,大家都虔诚的低着头,双手合隆在眼前,闭着眼接受这份祝福。
对待他们的信仰,无论之前他们心里如何辗转,这一刻都是虔诚的,谦卑而安宁。
严糯也跟着众人一起低下头,双手合十,假装祝愿,其实则是用余光偷偷大量着这一桌的宾客。
之前她没敢多看,生怕多看两眼就被对方关注到,不过这一桌除了一个带着宝石链子的吴海山以外,剩下的全是达班的人。
傻气天真的沈星,边上坐着的就是一头黄毛显的更黑的细狗,脖子上乱七八糟的挂着各种项链,佛牌的,绳子的,木质的,金属的,琳琅满目就跟个展示柜一样,一身的匪气看起来不像个好人,但相处下来却发现是个没心眼的家伙。
身着棉麻质地白衣儒雅,头戴巴拿马草帽的猜叔,一看就是个有品味,且城府深沉的大佬。
他身边坐着一个身姿窈窕,气质斐然的美女姐姐,顾盼间万种风情,媚而不妖,跟猜叔很配,虽然也是老牛吃嫩草的搭配,但是猜叔的颜值和气质就弥补了两人的年龄差,反而觉得这样的女子就应该由这样成熟有魅力的人来守护。
啧啧,严糯在心里痛斥自己,真特么是个颜狗,爱梭和马拉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猜叔和她身旁的女子就是人间四月天。
呵呵……
是人都难逃以貌取人,真是颜值就是正义啊。
司仪一身浅黄色华丽礼服,带着流苏的礼帽,喜气洋洋的站在台前,看着这对面对宾客站立的新人,高声说着勃磨语。
严糯凑在沈星身边小声帮他翻译。
\"这场神圣的婚礼,需要最神圣的见证,现在允许我恭请我们的证婚人,有请我们最尊敬的乌卡玛哈大禅师的弟子,兼秘书长,也是新娘的师弟,坤恰怕,为两位新人举行加持仪式。”
一个证婚人,被强调了三个身份,可见爱梭对这人身份的重视了。
沈星听得仔细,这些都是他重来都没见到过的热闹场面,现在就跟看戏一样好玩。眼睛在台上几人身上扫来扫去的,跟看稀奇一样。
恰怕一身棕色的基隆,带着一副眼镜,斯文有礼的模样还是有几分卖相的,他从边上站起身,手中盘着佛珠,一步步的走向这对新人。
他步伐有些沉重,像是他的祝福过于沉重一般,走到爱梭和夫人之间,拿过希图昂端着的托盘上的花环和彩带,分别套在两人的手腕上,最后再用五彩斑斓的彩带一圈圈的捆了起来。
象征着这对新人永结同心,风雨同舟。
礼成,门外立刻响起一阵阵急促而欢快的鼓点声,庆祝着这对夫妻的12年纪念婚礼。
终于结束了,终于可以开席了。
严糯乐呵呵的跟着大家一起鼓掌,也是看了一出大戏了。
沈星不懂这边的文化,对于这种异国婚礼本就是看个热闹,于是也跟着严糯啪啪的鼓掌。
傻乐傻乐的。
爱梭心情很好的冲着各位宾客挥手致意,一副很享受大家的热情的模样,他朗声道,
“今天是大喜呢日子,同时,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宣布一下,曾经送给班隆将军的那头貘,如今年岁已大,正好也是接他回来养老的时候。”
爱梭朗声说着,意气风发的冲着门口一招手。
就见到几个壮汉,抬着一个,盖着金色布幔的大笼子,缓缓走了进来。
严糯边鼓掌边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今日的重头戏啊,怪不得刚刚爱梭长官那么着急上火,就跟死了媳妇一样急切,还催着她赶紧把貘治好。
一副她治不好就得跟着陪葬的模样。
她还真以为是出于感情或者是信仰呢。
原来是为了跟大家彰显一下他跟班隆之间的情义,好做戏给大家看呢。
他这个举动不就是在跟大家说着,你看,我跟班隆玩的多好,貘老了他还送回来让我养。
你们可不要得罪我,不然我喊我老大收拾你们。
沈星跟个好奇宝宝一样往外看,见大家都围过去看貘了,他拉着细狗小声问道,
“班隆不是民地武装的头头嘛,爱梭长官怎么认识他的啊?”
现在对于三边坡大概得势力分布,他在舅舅的朋友觉醒吞警告的帮助下,也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废话给,爱梭当年就是把貘,献给了班隆,才有了现在治安官的位置呢,”
细狗看沈星就跟看傻子一样,连这个都晓不得。
严糯挤到最前方,蹲在笼子跟前,细细的观察着老貘的状态,虽然还是有些恹恹的,但是好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她有些担忧,这么多人再吓到老貘,让他再应激,到时候爱梭可不会放过她。
所幸之前打的那针镇定还有些效果,老貘这会乖乖的趴在笼子里,安安静静的嚼着嫩叶。
看到严糯过来,不知道是感恩还是记恨,冲着她边嚼还边咕噜咕噜的叫着。
像是在说着些什么。
它的叫声有点像是在打呼噜,咕噜咕噜的很可爱。
严糯放下心来,这才不再站在最里圈,转身往外挤去。
然后她就听到身后那个戴眼镜的吴海山跟沈星正小声嘀咕着。
“啊星啊,这次婉拒赏赐的事情,你做的很聪明啊,猜叔现在很看得上你,另外啊,你也不要太着急了,猜叔这次过来,就是跟爱梭长官谈生意的,生意谈成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救你舅舅的事,还不是他们一句话的事情。”
吴海山假模假样的双手合十,藏在人群里,歪着脑袋跟沈星小声嘀咕着。
看着边上虔诚膜拜的宾客们,他颇为感慨道,
”在三边坡啊,貘被视为神兽,发现貘的人,一辈子都会走好运的。你看,爱梭就是这样的人,”
因为捡到一只貘而逆天改命,从一个连裤子都穿不起的孤儿摇身一变成了一方治安官,受人尊敬。
严糯从吴海山的话里听出了不以为然和轻视。
在华夏人的眼里,这些都是幸运,是侥幸,算不得真正的实力。所以他们对于爱梭的看法,还是那个没裤子穿,好运气捡到貘,换了个治安官坐坐的孤儿。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想来,这也是爱梭心眼小,容易记仇的原因了。
因为身边全是这样歧视的想法,虽然他们也不敢在爱梭跟前说出来,面上带出一分来。
可是这种发自心底的轻视,对于敏感的人来说,绝对比揍他一顿还要让他难受。
“这就是画报上的神兽吗?”
沈星看着笼子里的黑白动物喃喃自语道。貘,一只黑白动物而已,这的有这么大的作用吗?
严糯刚好挤到他身边打算坐回去,听了这话,她想了想,拉着沈星的衣角拽了回去,有人做伴她就不显得突兀了。
看着还在伸着头望着笼子的沈星,严糯好笑道,
“你们华夏不是唯物主义吗?怎么还信这些,”
一只动物就能保佑吉祥平安,那三边坡又怎么会这么混乱,只不过是人们加注在小动物上的祈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