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斧劈开阁楼活板门的瞬间,陈年积灰簌簌落下。我用手电筒扫过横梁夹角处悬挂的晴天娃娃,褪色的绢布上渗出暗红血渍,塑料眼珠在光束中泛着诡异的油光。
\"这是第七个。\"周阿婆用龙头拐杖挑开娃娃的裙摆,露出脖颈处缝合的朱砂线,\"每具尸体被发现前三天,楼里都会多出个晴天娃娃。\"
拐杖尖戳破的布偶腹腔里掉出团缠绕的头发,发丝间裹着半片带牙印的指甲盖。我蹲下身用镊子夹起时,阁楼西南角突然传来\"咔嗒\"声——那台老式留声机的铜喇叭正在缓缓转向我们。
\"别碰!\"周阿婆的警告晚了一步。我的指尖刚触及唱针,发条突然疯狂转动,黑胶唱片渗出沥青状液体。沙哑的戏腔裹着电流杂音在阁楼炸响:
\"一梳夫妻和睦,二梳子孙满堂......\"
手电筒光束剧烈晃动,墙上我们的影子突然多出第三个。穿阴丹士林布旗袍的女人侧坐在梳妆台前,木梳刮过头皮的声响与唱针杂音完美重叠。周阿婆的五色丝线应声崩断,铜铃铛滚落在地砖缝隙里。
\"戌时三刻,阳气最弱。\"老太太的灰白头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快封住镜子!\"
梳妆台的雕花镜面突然泛起涟漪,青白的手指穿透玻璃。我抄起消防斧劈向镜框,斧刃却在触及铜雕并蒂莲时迸出火星。镜中女人的嘴角咧到耳根,被缝住的双眼淌下血泪,滴在实木地板上灼出焦痕。
\"苏婉要的不是你的命。\"周阿婆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缺失的小指断面爬出蛆虫,\"她要的是林家人亲眼看着血脉断绝。\"
留声机突然爆裂,黑胶碎片在墙面划出梳齿状痕迹。我摸到梳妆台抽屉夹层里的铁盒,生锈的锁头沾着暗红漆皮。盒盖弹开的刹那,霉变的日记本里掉出张泛黄的照片——穿西装的曾祖父林承业站在苏家祠堂前,脚边躺着三十六具被白布覆盖的尸骸。
\"民国二十四年七月初七,苏家三十六口暴毙。\"周阿婆的指甲掐进我手臂,\"你曾祖父亲手钉棺时,每口棺材都放了把缠着头发的桃木梳。\"
阁楼地板突然塌陷,我们坠进夹层密室。成排的镜棺沿墙摆放,每具棺盖都刻着梳头女子的浮雕。手电筒扫过第七具棺材时,光束在镜面折射出诡异角度——棺中躺着的竟是我穿着阴丹士林布旗袍的遗体!
\"这才是契约的本相。\"周阿婆的龙头拐杖敲击棺盖,裂纹中渗出黑色粘液,\"林家每代长女都是苏婉的替身,直到......\"
密室的铜镜墙突然映出无数梳头场景:五岁生日时母亲给我编发辫,十三岁在浴室修剪刘海,二十岁搬进公寓那晚对镜涂口红......每个镜中倒影的后颈都浮现出朱砂符咒。
\"叮——\"
电梯抵达的提示音穿透楼板。我们冲回走廊时,201室的门大敞着。雕花梳妆台的镜面蒙着血雾,小雨背对门口坐在梳妆凳上,手中的鎏金木梳正往下滴落脑浆。
\"姐姐来帮我梳头呀。\"她的脖颈扭转一百八十度,后脑勺裂开的缝隙里插着七把木梳,\"就像小时候玩的那样。\"
周阿婆突然暴起,五色丝线缠住小雨的四肢。丝线绷紧的瞬间,小雨的皮肤片片剥落,露出底下由木梳拼接的骨架。消防斧劈中她天灵盖时,整栋公寓的窗户同时炸裂,狂风裹着梧桐叶灌入走廊,每片叶脉都浮现出血色\"梳\"字。
\"去水塔!\"周阿婆拽着我撞开安全通道,\"顶层的阵法还能......\"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回头看见老太太被发丝倒吊在半空,变黑的头发正源源不断钻进她的七窍。电梯井深处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显示屏上的楼层数字疯狂跳动,最后定格在\"-18\"层。
水塔铁门被符纸封死,朱砂绘制的镇魂咒已经褪成暗褐色。我撕开符纸时,指尖传来灼烧般的剧痛——那些咒文是用掺着骨灰的颜料写就的。锈蚀的阀门转动到第三圈时,蓄水池里浮起具水晶棺,棺中少女双手交叠握着翡翠断梳。
手机突然收到监控推送。画面里本该死去的小雨正在老宅祠堂梳头,她手中的木梳沾着新鲜脑浆,拍摄时间显示是十分钟后。当我贴近屏幕想看清背景时,镜中倒影突然伸手扣住我的手腕,翡翠断梳的裂痕处渗出黑色粘液。
整座水塔突然倾斜,蓄水池里的尸水倾泻而下。我在洪流中抓住通风管道,瞥见水底沉着二十九把缠着头发的木梳。最陈旧的那把梳柄刻着林承业的名字,梳齿间卡着片带血槽的棺材钉。
\"时辰到了。\"
小雨的声音从每个排水口传来。她的残躯攀附在外墙裂缝处,脊椎裂开的缝隙里钻出木梳状的骨刺。城市夜空突然飘起纸钱雨,十九抬纸轿穿过云层,轿帘上的\"囍\"字正在滴血。
我踹开变形的铁门,翡翠断梳在掌心发烫。当梳齿触及水晶棺时,棺盖突然弹开,浓烈的檀香味中浮出张泛黄的婚书:
「林氏借苏氏命格三世
今以血脉为引,魂魄为祭
此契......」
婚书突然自燃,火焰在水面映出梳头女子的剪影。整栋公寓的承重墙轰然倒塌,露出地基里浇筑的三十六具连体尸骸。她们保持着梳头的姿势,天灵盖上的孔洞中插着桃木梳,发梢末端连着我的腕间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