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晚仰着小脑袋看着兄长,但路伯忱却没再理会他,而是看向了苏平。
“殿下人呢?”路伯忱问。
“就在里头。”苏平引着他进去。
路伯忱大步进了殿内,就见谢琮神色冷厉地立在窗边,身上穿着武服,俨然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世子。”陈弘毅朝他行了个礼。
“劳烦诸位先回避片刻。”路伯忱说。
陈弘毅看了苏平一眼,两人依言退到了殿外。英国公府这位世子是出了名的沉稳老练,虽然年纪轻轻行事却颇似其父英国公,平日就连陛下对他都礼遇三分。所以陈弘毅和苏平并不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此时,殿内除了谢琮和路伯忱外,便只剩路知晚一只小猫。
“谢琮!”路伯忱大步走到谢琮身边,抬手便结结实实给了对方一拳。谢琮眸光冷厉地看着他,似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时竟也忘了还手。
路知晚:……
他第一次见大哥打人,打的还是太子!
路伯忱见谢琮没反应,抬手又是一拳。这一次,谢琮没再愣怔,而是出于本能挥拳朝着路伯忱袭来。路伯忱虽习过武,但武艺不及谢琮,闪避不及下巴被谢琮揍了一拳。
两人你来我往,不过片刻便都挂了彩。
路知晚看得心惊胆战,既担心大哥打不过谢琮吃了亏,又担心大哥下手太重回头被责罚。尤其此时的谢琮神志不清,下手压根没有轻重,这么下去说不定要出人命。
早知道就不该出这个馊主意,路知晚本意是想让苏平把人叫来劝劝谢琮,谁知道素来稳重的大哥今天也跟疯了似的,行事全然不顾规矩。
“喵呜!”路知晚急得上蹿下跳,但打红了眼的两人压根不理会他。无奈他只能又爬到了柜子上,朝仅剩的那只琉璃花樽动了手。
“啪!”地一声,琉璃花樽落地。
两人同时止住了打斗,看向一地的琉璃碎片。
喵呜!
路知晚居高临下地冲两人嚷嚷。
谢琮拧了拧眉,一把推开路伯忱,走向了满地的琉璃碎片。路知晚生怕他发怒,后退几步躲到了柜子后头,却见谢琮单膝跪在一地的碎片前,一言不发。
“你冠礼之前,阿晚写了信回来,说要把这对琉璃花樽送你当贺礼。”路伯忱说。
谢琮垂眸看着满地的碎片,声音沙哑:“阿晚没了,琉璃花樽也没了。”
“你少说不吉利的!”路伯忱走过去,捡起一片琉璃碎片,开口道:“阿晚只是失踪,他们找了半个月没找到尸体,那就说明他还活着。”
谢琮闻言一怔,看向路伯忱。
“若阿晚不在了,你怎么发疯都随你,我绝不过问。但他如今还活着,你这么闹只会让事情难以收场。你最该想的不是如何去北境寻他,而是他将来回京城要面对什么。”路伯忱盯着谢琮,质问道:“难道你想让他回京后去大牢里探你?”
这一刻,谢琮被人抽走的魂魄仿佛骤然回归了。
是啊,路知晚没死。
路知晚还活着呢,他怎么能不给自己留后路?
若他什么都没了,将来如何面对阿晚?
太子失魂落魄地看着满地的碎片,眸中的癫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哀恸。路伯忱静静看着谢琮,眼底染着悲伤,今日得知弟弟坠崖失踪,显然也给了他不小的打击。
“阿晚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当年他要去北境,家里没人答应。他自幼养尊处优,又怕冷,哪里能吃得了北境的苦?可他自己要去,他学了一身武艺不想空有抱负,谁能拦得住他?”路伯忱深深叹了口气:“他桀骜不驯,就像刚成年的狼,京城这四方天地关不住他。他在意在北境拼杀出来的荣誉,在意镇北军的身份,镇北军也不会弃他于不顾。”
路知晚听了哥哥的话,趴在地上忍不住小声呜咽起来。
果然,只有兄长能劝得住谢琮……
“太子殿下,我不知你是何时对阿晚……”路伯忱看向谢琮:“但你若当真心疼他,就不要毁了他在意的东西。在京城好好做你的太子,确保开春粮饷能送到镇北军手里,这才是你该做的事情。至于阿晚的下落,父亲已经决定让二弟带人去北境,他定会找到阿晚。”
谢琮眸光一动,绝望的眼底现出一点希冀。
“言尽于此,路某告辞了。”路伯忱朝谢琮行了个礼,提步便朝殿外行去。
路知晚眼见大哥要走,瘸着腿追了上去,直追到了外殿。苏平看到他那副狼狈模样,忙俯身将他抱了起来,开口道:“小祖宗,你这是想跟着世子走吗?”
“喵呜~”路知晚眼巴巴盯着大哥的背影。
路伯忱似有所感,回过头来对上了小猫的视线。
路知晚这才看清,大哥眼睛红红的,得知自己失踪的消息后大哥定然是哭过一场。他心中难过,奈何口不能言,也无法相认。
“我家也养了只猫,是阿晚从定远侯府抱回来的,他说猫有灵性……”路伯忱伸手在路知晚脑袋上揉了揉,又看了一眼他后腿上绑着的布巾,温声道:“你好好养伤,但愿我三弟也能如你一般,逢凶化吉,平平安安回来。”
路伯忱说罢便转身走了,路知晚看着大哥的背影,口中一直“喵呜喵呜”地呜咽,直到对方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渐渐安静下来。
路伯忱走后,谢琮便将众人都遣退,一个人关在寝殿内谁也不让进。只有路知晚成了漏网之猫,不声不响地趴在角落里陪他。
只见谢琮打开柜子,从里头拖出了一只木箱。那木箱外头雕着花,还上了锁,看着极为讲究。随后,谢琮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木箱。
路知晚见他如此,不禁有些好奇,想知道木箱里装了什么,便起身凑近了些。
谢琮打开木箱后,望着里头的东西愣怔了许久,这才从中取出一件拿在手里,那是一柄弹弓,看着应是旧物,木柄的颜色已经暗淡了。
谢琮小时候竟然也玩弹弓吗?
路知晚觉得稀奇,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谢琮的,倒像是他小时候爱玩的东西。
随后,谢琮放下弹弓,又取出了一副护臂。他一手在护臂上慢慢摩挲着,眸光黯然,像是在回忆什么。路知晚伸着脑袋看了看那副护臂,感觉上头的花纹有些熟悉,像是自己很多年前戴过的样式。
太子也会戴这种护臂吗?
谢琮就这么一件件将木箱里的东西拿出来看,动作轻而慢,像是怕磕坏了似的,仔细又珍惜。路知晚认出其中的几件似乎和自己有点关系,却又记不清这些物件是如何到了谢琮手里。
“你说,路知晚是不是挺没良心的?”谢琮忽然看向小猫,问道。
路知晚一怔,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看向谢琮,他不知何时已经挪到了木箱旁边,两只小爪子正扒着木箱的边往里瞧,那模样看起来十分不客气。
“喵~”路知晚讪讪收回爪子,坐在了木箱边不做声。
“去北境三年多,只回来过一次,一封信也没给孤写过。”
路知晚用小爪子挠了挠地垫,他确实不怎么爱写信,可谢琮也没给他写过信啊。
他正这么想着,便见谢琮自木箱最底下取出了一沓封好的信。路知晚忍不住又扒着木箱的边缘伸着脑袋看,发觉信封上竟然写着“路知晚亲启”。
这是……写给他的信?
路知晚有点懵,怎么给他的信在谢琮这里。
谢琮将那些信一一排开,路知晚这才发觉信封侧边盖着的印信是东宫的。东宫里他认识且曾有来往的人只有谢琮一个,这些信是……谢琮写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