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刺得肖清雪鼻子发痒。
她跟在叶辰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声响。
叶辰的背影比平时更加紧绷，西装下的肩膀线条锋利得像把出鞘的刀。
\"307病房。\"叶辰停下脚步，声音压得很低，\"待会我来问，你负责记录。\"
肖清雪点点头，从包里掏出录音笔和笔记本。她今天特意换了平底鞋和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头发也扎成了干练的马尾，看起来比平时成熟不少。
推开病房门，老陈正靠在床头，额头上缠着纱布，左眼肿得睁不开。床边坐着几个工人，看到叶辰立刻站了起来。
\"叶律师！\"老陈挣扎着想坐直，\"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叶辰快步上前按住他：\"别动。怎么回事？\"
一个年轻工人红着眼睛开口：\"昨天从律所回去，陈叔就被几个人堵在巷子里...他们说不准再找律师，否则...\"
\"小张！\"老陈喝止他，转向叶辰，\"俺没事，就是点皮外伤。\"
叶辰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检查报告上——轻度脑震荡，两根肋骨骨裂。他的下颌线绷得更紧了：\"看清是谁了吗？\"
工人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老陈叹了口气：\"天黑...没看清脸。但俺听见他们打电话说'荣总放心'...\"
肖清雪倒吸一口冷气，手里的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叶辰弯腰捡起来递给她，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触感微凉。
\"有证据吗？\"叶辰问。
老陈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昨天挨打前，俺接到项目经理刘军的电话，说...说要是撤诉，就给俺们结一半工钱。\"
叶辰和肖清雪对视一眼。肖清雪立刻会意，掏出手机调出录音功能：\"陈叔，能再说一遍吗？关于刘经理的电话。\"
老陈复述完，叶辰继续问：\"刘军平时怎么跟你们联系？\"
\"都是打俺手机。\"老陈掏出他那部老旧的按键手机，\"有时候发短信。\"
叶辰接过手机，快速翻看通讯记录和短信。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一段录音文件上：\"这是什么？\"
\"哦！\"老陈一拍脑袋，\"前天刘军来工地，俺怕他耍赖，就偷偷录了音！\"
叶辰点开录音，一个傲慢的男声立刻响起：\"...闹上法庭对谁都没好处！实话告诉你们，集团法务部说了，你们那些欠条没盖章，法院根本不认！拖上两年，看谁耗得起...\"
录音里老陈的声音带着哀求：\"刘经理，大伙就指着这点钱过日子...\"
\"关我屁事！\"刘军冷笑，\"再闹事，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录音结束，病房里一片寂静。肖清雪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紧紧攥着钢笔，指节都泛了白。叶辰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但声音依然冷静：\"这份录音很重要。还有其他类似的证据吗？\"
工人们摇头，小张突然说：\"俺手机里有去年年底讨薪时拍的视频！保安把老李头推倒了...\"
叶辰收集完所有证据，起身告辞：\"好好养伤。这件事我们会处理。\"
走出病房，肖清雪终于忍不住了：\"太欺负人了！我们得马上起诉他们故意伤害！\"
叶辰摇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荣盛指使的。\"
\"那怎么办？\"肖清雪急得直跺脚，\"难道就这样算了？\"
\"当然不。\"叶辰的眼镜片反射着冷光，\"既然他们喜欢玩阴的，我们就陪他们玩到底。\"
回到律所，叶辰立刻召集团队开会。投影仪上播放着工人们提供的各种证据——欠条、录音、视频、工资单复印件。
小王皱着眉头：\"这些欠条确实没有公司盖章，只有项目经理签字。按以往判例，举证力度不够。\"
\"而且，\"另一个律师补充，\"荣盛咬定这些工人是'临时工'，通过包工头雇佣的，与他们没有直接劳动关系。\"
肖清雪咬着笔帽：\"那他们为什么能指挥工地的保安打人？这不就证明他们实际管理着工人吗？\"
叶辰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思路正确。但还不够。\"他调出荣盛集团的财报，\"看这里，去年他们的劳务支出减少了60%，但工地数量翻了一倍。钱去哪了？\"
肖清雪眼睛一亮：\"做假账！\"
\"需要更多证据。\"叶辰转向小王，\"去查荣盛近三年所有工地的施工许可证和劳务分包记录。\"
散会后，肖清雪凑到叶辰身边：\"我有个想法...\"
叶辰挑眉：\"说。\"
\"荣盛不是号称工地管理严格吗？\"肖清雪狡黠地眨眨眼，\"我去'参观'一下怎么样？\"
叶辰皱眉：\"太危险。\"
\"不会的！\"肖清雪兴奋地说，\"我可以伪装成网红博主，就说要拍'现代化工地vlog'！他们最近不是在宣传什么'智慧工地'吗？肯定不会拒绝免费宣传！\"
叶辰还想反对，肖清雪已经双手合十，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求你了~我保证全程直播，一有危险立刻撤退！\"
最终叶辰还是妥协了，条件是必须带上隐形耳机，他全程监听。肖清雪欢呼一声，立刻跑去准备。
两小时后，焕然一新的肖清雪出现在叶辰面前——金色假发，夸张的美瞳，一身名牌logo的潮服，手里还举着自拍杆。
\"怎么样？\"她转了个圈，\"像不像那种没脑子的网红？\"
叶辰的嘴角抽了抽：\"...太像了。\"
他帮肖清雪调整好隐藏在项链里的微型摄像头和耳机，手指不小心碰到她后颈细腻的皮肤。两人同时僵了一下，肖清雪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注意安全。\"叶辰收回手，声音比平时低沉，\"随时联系。\"
荣盛集团的\"盛世华庭\"工地门口，保安拦住了肖清雪：\"干什么的？\"
\"大哥好~\"肖清雪瞬间切换成甜腻的网红腔，晃了晃自拍杆，\"我是小红书百万粉博主'雪雪探店'，想拍个建筑工地vlog！听说你们这是全市最规范的智慧工地呢~\"
保安将信将疑，但听到\"百万粉\"和\"宣传\"几个关键词，态度立刻软化：\"等着，我问问领导。\"
十分钟后，肖清雪获准进入，还配了个\"导游\"——正是录音里的项目经理刘军。他四十出头，油头粉面，一副精英做派。
\"欢迎欢迎！\"刘军热情地伸出手，\"我们荣盛一向重视媒体宣传。\"
肖清雪强忍着恶心跟他握手，甜笑道：\"刘经理好！粉丝们对建筑行业可好奇了，能带我们看看工人们的生活区吗？\"
耳机里传来叶辰的声音：\"问他们有没有统一宿舍。\"
\"咱们工人住哪儿呀？是统一宿舍吗？\"肖清雪眨着大眼睛问。
刘军表情一僵：\"这个...现在都提倡工人自主租房...\"
\"那工资呢？\"肖清雪继续装天真，\"听说建筑工人月入过万呢！\"
刘军干笑：\"呵呵，看工种看技术...\"
转过一个拐角，肖清雪突然看到几个熟悉的背影——是老陈工地的工人！他们正在清理建筑垃圾，看到肖清雪时明显愣了一下。肖清雪赶紧使了个眼色，继续对着镜头卖萌：\"家人们看这边！这就是现代化的施工设备...\"
趁刘军接电话的空档，一个工人迅速靠近，往肖清雪手里塞了张纸条。她不动声色地塞进袖口，继续她的\"表演\"。
参观结束，刘军还热情地邀请她\"多多宣传\"。肖清雪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一串数字和一个名字——\"李会计，他知道真实工资表\"。
\"叶律师！\"她一回到律所就冲进叶辰办公室，\"我找到突破口了！\"
叶辰正在看小王整理的资料，闻言抬头：\"说。\"
肖清雪把纸条拍在桌上，得意地扬起下巴：\"工人们给的！这个李会计是荣盛的老财务，因为看不惯他们做假账被调去了闲职。\"
叶辰拿起纸条，难得地露出赞许的表情：\"干得不错。\"
就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肖清雪的心像气球一样飘了起来。她正想再炫耀几句，小王急匆匆推门进来：\"叶律师！荣盛公子又上热搜了！\"
原来荣盛集团的太子爷荣浩刚刚在微博晒了自己新买的限量版跑车，配文\"新玩具，才500个w\"。更讽刺的是，定位显示他在海南度假，而同一时间荣盛官微正在卖惨，声称\"受疫情影响资金链紧张\"。
肖清雪眼珠一转，拿起手机：\"看我的~\"
她登录律所官微，找到荣浩的微博，点了个赞然后迅速取消。但这已经足够被手快的网友截图了。
\"你...\"叶辰挑眉。
\"哎呀，手滑~\"肖清雪无辜地眨眨眼，\"不过现在全网都知道荣盛有钱给公子买跑车，没钱发工资了~\"
叶辰罕见地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狡猾。\"
肖清雪的脸\"唰\"地红了，心脏砰砰直跳。她低头假装整理文件，生怕叶辰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晚上加班时，叶辰突然接到李会计的电话。对方支支吾吾地表示愿意见面，但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明天上午十点，城东咖啡馆。\"叶辰挂断电话，看向正在打瞌睡的肖清雪，\"有进展了。\"
肖清雪一个激灵醒过来，迷迷糊糊的样子像只刚睡醒的小猫：\"嗯？什么？\"
叶辰的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明天跟我去见李会计。现在，回家睡觉。\"
\"哦...\"肖清雪揉着眼睛站起来，突然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叶辰眼疾手快地接住她，两人的距离瞬间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肖清雪困意全无，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叶辰的脸——他的睫毛原来这么长，镜片后的眼睛像是深邃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