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望着眼前跪地的梁园,满脸茫然,身边的随从亦是面面相觑。
太子眉头一拧,已然看穿梁园的伎俩,他上前一步,厉声呵斥:“大胆梁园!竟敢当街拦阻王爷座驾,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人丢了,自去寻永安府尹报案!”
太子声色俱厉,眼神锐利如刀,盯着梁园。
梁园伏在地上,身子微微一颤,却不肯起身,只是哀声道:“太子殿下息怒!只是……王爷,董祥痛失爱女,心急如焚,恳请王爷可怜他一片慈父之心,告知其女下落啊!”
他这番话音量不低,周围渐渐聚拢的百姓听了,不由得窃窃私语,目光在宁王和梁园之间游移,显然起了疑心。
宁王轻叹一声,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异常清晰:“梁大人,本王府邸才解封,府中上下皆是刚刚脱困,本王实在不知你这番话从何说起。你这般行径,若非与本王有私怨,想要祸水东引,那本王也想不出其他缘由了。不如这样,你我即刻返身回宫,请皇上为你做主,查个水落石出,如何?”
宁王目光平静地看着梁园,话语不急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梁园被宁王这不软不硬的话顶了回来,顿时慌了神,连忙磕头:“不敢不敢!下官万万不敢惊动圣驾!只是……只是听闻董小姐失踪前,曾在王府左近出现过,故而来此碰碰运气,绝无他意!”
“哦?王府附近?”
宁王面色转冷,“本王被禁足府中,对外间事务一概不知。你若想问,不妨去问问一直驻守在外的王坤王将军,他或许知晓一二。”
说罢,宁王不再看他,拂袖从他身边径直走过。
梁园吃了闭门羹,看着宁王一行远去,这才敢从地上爬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对着同伴使了个眼色,匆匆离去复命。
太子亲自将宁王送上马车,在车帘放下前,他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提醒道:“皇叔,董祥之女董悦确是日前失踪。此事……六弟那边似乎有所牵扯,他已派人多番试探过侄儿与您这边,许是那董悦情急逃命,曾路过王府附近。”
宁王掀开车帘的手一顿,皱眉问道:“既是失踪,为何不报官?”
太子面露难色,声音更低:“人并非从董府失踪,具体情形复杂,六弟那边……脱不开干系。”
“你们——”宁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和失望,他看着太子,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把话说完。
太子见状,连忙躬身低头:“皇叔息怒,此事晚辈……”
“哼!”宁王重重哼了一声,猛地甩开太子的手,放下车帘,不再理会。
马车缓缓启动,离开了皇宫。
传旨太监与宁王一同抵达宁王府。
未进府门,就在大门口停下,高声宣读圣旨,旁边负责看守的王坤也躬身听令。
圣旨宣读完毕,确认宁王府洗脱嫌疑,并获赏赐。
太监脸上带着客套的笑容,对宁王道了声“恭喜王爷,先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随后便带着他的人马撤离。
一时间,宁王府大门前聚集的百姓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不是说宁王府私藏贡品吗?怎么还无罪了?”
“不但无罪,还得了皇上赏赐!看来真是冤枉的!”
“我就说宁王殿下忠厚仁德,怎会做那等事!”
听着周遭的风向转变,宁王紧绷了多日的心弦总算松弛下来,能还一家清白,今夜总算可以安稳睡个好觉了。
然而,他刚准备转身进府,眼角余光却瞥见街角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朝王府方向窥探,宁王眉头瞬间又紧蹙起来。
“父亲,怎么了?”身旁的冷沐钧察觉到父亲神色不对,急忙低声询问。
宁王冷哼一声,并未回答,只沉声吩咐下人:“将陛下赏赐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都送到郡主的院子里去。”
说完,他不再看外面,转身大步走入府中。
冷凝冽顺着父亲刚才不满的视线望去,果然发现了街角那几个行为可疑的人。
身旁的景秀立刻凑近,低声请示:“郡主,要处理掉吗?”
冷凝冽眸光一冷,吩咐道:“先查清楚是谁家的人。如果是六皇子府上的探子,直接绑了。”
“是!”景秀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毫不犹豫地应下,随即带着几名护卫悄无声息地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街巷之中。
宁王府无罪解封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京城。
没过多久,云念九便带着贺礼亲自登门拜访。
几乎是前后脚的工夫,下人再次来报,说工部梁园以及董祥在府门外求见。
听到二人名字,刚刚缓和下来的宁王脸色立刻又阴沉了下去。
云念九虽未刻意关注董家之事,但也隐约听过一些风事。
此刻听闻董祥求见,他虽不明就里,但也觉察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便静静站在一旁,没有插话。
冷凝冽一听“董祥”的名字,眉头立刻蹙起来,她起身道:“父王,女儿去处理便是。”
宁王面露犹豫,似乎有些顾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冷凝冽已经迈步走了出去,行动干脆利落。
宁王府门外,董祥一身官服,跪在冰冷的石阶上,面容憔悴,满脸悲戚,梁园则在一旁陪同,神色焦急。
见到冷凝冽从府中走出,梁园略感诧异,但还是立刻堆起笑容,拱手施礼:“下官梁园,见过郡主。”
冷凝冽目光冰冷,径直越过梁园,对着跪在地上的董祥冷声质问道:“董大人不去衙门报案,却跪在我宁王府门前,意欲何为?我爹已经对梁大人说得明白,并不知晓你女儿的下落。”
董祥闻言,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哀求的表情,语气悲切:“郡主明鉴!下官也是走投无路!听闻小女失踪前曾出现在王府附近,还请王爷、郡主垂怜下官丧女之痛,给下官指点一丝线索也好!”
梁园见状,也想上前帮腔,刚要开口,却被冷凝冽一声冷笑打断。
“我爹说不知道,你们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觉得我宁王府好欺负?王府才刚解封,诸事皆不清楚,你们没头没脑地跑到这里来哭闹,莫不是想攀诬我宁王府?谁给你们的胆子?军器监?还是工部?”
冷凝冽字字句句,如冰珠般砸在董祥和梁园身上,毫不留情。
“下官不敢!下官绝无此意!下官只是……”董祥被冷凝冽的气势震慑住,连连叩首,额头都磕红了。
“不敢?”冷凝冽语气嘲讽,“我看你胆子大得很!怎么,是怀疑我爹说谎?还是想借机生事,败坏我宁王府的名声?”
“下官冤枉!下官绝无此心!”董祥慌忙辩解,声音都有些颤抖。
冷凝冽继续逼问道:“女儿丢了,你不去报官,反而跑到王府来纠缠,真当我宁王府是冤大头?你那点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真以为无人知晓吗?无中生有,死缠烂打,这套把戏你玩得倒是炉火纯青!攀诬王府,以下犯上,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她越说声音也愈发凌厉,“我已经让人去永安府报官了,董大人就在这里跪着,等着永安府尹来亲自处理吧!”
“来人!”冷凝冽一声厉喝。
“郡主饶命!郡主息怒!下官只是一时情急,绝非有意冒犯王府!”梁园见势不妙,连忙跪倒在地,连声求饶。
冷凝冽看都不看他一眼,对着身后的护卫吩咐道:“给我把他们二人团团围住,任何人不得放走!”
“郡主!恕罪!郡主开恩啊!”董祥也慌了神,连滚带爬地想要起身逃走。
“砰!”冷凝冽抬脚,狠狠一脚踹在董祥胸口,直接将他踹翻在地。
梁园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再次磕头如捣蒜:“郡主大人大量!还望郡主施以援手!”
冷凝冽却丝毫不为所动,景秀立刻上前一步,扬声怒斥,让周围的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两位大人如此着急攀扯我们宁王府,我们王府岂能让两位失望?女儿丢了不去报官,不去找人,反而跑到王府来求助,这是什么道理?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吗!这些天,皇城卫把宁王府围得水泄不通,你们不去求助王坤将军要线索,反而来找我家王爷,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怎么,看我们宁王府倒了霉,就都想上来踩一脚?好啊,王府成全你们!梁大人,董大人,一起去永安府衙门坐坐,把事情讲清楚!到底想干什么?为何死缠烂打,纠缠宁王府不放?你们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女儿丢了不去找,反倒上我们王府来闹事,哪有这样的道理,当爹的不抓紧时间找女儿,干这些丢人现眼的勾当,真是狼心狗肺,无情无义,不顾人伦纲常。”
景秀这一番话,声音洪亮,句句诛心,瞬间引得周围百姓议论纷纷,街头巷尾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梁园和董祥被护卫们团团围住,进退两难,想要解释,却又百口莫辩。
冷凝冽如同冰山一般站在府门前,冷冷地注视着二人。
听着景秀咄咄逼人的质问,巧妙地扭转了局势,将矛头指向了梁园和董祥,硬生生将局面拖延到了永安府尹气喘吁吁地赶来。
永安府尹一路小跑,累得满头大汗,一见到冷凝冽那双寒冷的眸子,顿时吓得差点跪倒在地,他慌忙喘着粗气,躬身施礼:“下官……下官见过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