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将军府,内室。
赵羽看着面前的老胡和独狼。
“侯府那边肯定要查咱们的底细。”赵羽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着,“明面上的账经不起细究,得给他们找点别的事儿忙活。”
他看向独狼:“‘暗刃’该动动了。镇北侯在北疆扎根这么多年,屁股底下干净不了。想办法,钻进镇北侯府,还有他身边那几个心腹的圈子里去。”
“查两件事:一,贪墨军饷、倒卖军资的铁证;二,他跟京城那位二殿下,背地里到底在捣鼓什么。”
独狼那双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掠过寒芒,只吐出两个字:“明白。”
老胡在一旁补充:“侯府守得跟铁桶似的,他身边的人更是扎手。想钻进去,得慢慢磨,也得看时机。”
“不急。”赵羽摆了摆手,“从外围下手。那些跟侯府勾勾搭搭的商人,还有底下那些喂不饱的小军官,都是缝隙。镇北侯是棵大树,根系多,总有烂的地方能下蛆。”
他又转向老胡:“咱们的商路,不光运货,还得是咱们的眼睛和耳朵。让你的人多听着点,京城那边,北疆这边,尤其是跟镇北侯、二皇子沾边的风声,一点响动都不能漏了。”
“是,殿下。”老胡应下。
命令下去,“暗刃”像影子一样融入了黑夜。
一部分人化整为零,开始朝着镇北侯府所在的北凉城渗透。
另一部分人则借着商队的掩护,把探听消息的网撒得更开。
没过几天,一份加密的情报放到了赵羽的桌上。
李青看完,眉头拧成了疙瘩:“将军,‘暗刃’的人跟着侯府一条隐秘的物资线,发现点东西。”
“一批很特别的货,不走官道,账上也没记。隔三差五就由侯府的心腹亲兵押着,偷偷摸摸运去关外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赵羽拿起情报,那上面画着潦草的路线图,还有货物名录:精铁、药材、布匹,甚至还有一些拆散的兵器零件。
“特别的货,隐秘的路线,心腹押运……”赵羽自语着,手指在地图上大燕和北齐势力犬牙交错的一片区域点了点,“这可不像正经买卖啊。”
李青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属下斗胆猜一句,这八成就是镇北侯倒卖军资、走私违禁品的黑路子!搞不好……他还跟北齐那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赵羽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大鱼!
要是能抓住镇北侯通敌或者大规模走私的证据,那可比贪点军饷要命多了!
“这条线,得掐住。还得掐得他肉疼,逼他自己露出尾巴。”赵羽的声音透着一股寒意。
李青瞬间懂了:“将军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嗯。”赵羽嘴角勾起一抹冷峭,“通知独狼,摸清他们下一次运货的时间和路线。咱们送他一份大礼,来个‘黑吃黑’。动静要闹大,但手尾要干净,不能让人抓到一点把柄。”
李青也来了精神:“截了他们的财路,他们肯定急眼!到时候,不管是镇北侯自己派人查,还是他那边的人坐不住了跳出来,咱们都能顺着藤摸出更多东西!”
又过了几天,正是风高月黑,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距离龙牙镇百里开外,一条荒僻的山谷古道。
二十多个镇北侯的亲兵护着一支骡马队,正趁着夜色赶路。
骡马背上是沉甸甸的箱笼,外面裹着厚厚的油布。
突然!
两边山壁上,几声凄厉的唿哨刺破夜空!
嗖嗖嗖!
几十支火箭拖着火苗从天而降,噗噗地钉在队伍前方的枯草里,火苗子“呼”一下就蹿了起来,瞬间烧成一片火墙,堵死了去路!
“敌袭!保护货物!”带队的亲兵头目吼得嗓子都破了,呛啷一声拔出佩刀。
可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两边的林子里已经扑出来几十条蒙面黑影!
这些人手里提着刀,动作快得吓人,闷不吭声就扑了上来!
出手又狠又准,专找人多的地方和防守的空档下手,一看就是刀口舔血的老手!
山谷里顿时乱成一团!
刀光乱闪,惨叫声,兵器撞击声,还有骡马受惊的嘶鸣声混在一起。
镇北侯的亲兵也算能打,可对方人多,又有准备,而且个个都跟不要命似的往前冲。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地上就倒下了一大片。
带队的头目一看顶不住了,知道货比人命重要,嘶吼一声:“撤!回去报信!”
他带着剩下几个还有口气的亲兵,硬是砍翻了两个拦路的黑衣人,连滚爬带地顺着来路逃了。
那群黑衣人也不追,迅速冲上去,三下五除二撬开箱笼,把里面的东西搬得干干净净。
然后就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入两边的黑暗里,转眼就没了踪影。
只留下满地的尸体、血迹,还有几头吓得瑟瑟发抖的空骡子。
消息快马加鞭送回了北凉城。
“什么?!货被劫了?!”
赵恪听到逃回来的亲兵头目的禀报,气得浑身发抖,眼前发黑,抬脚就把面前的红木矮几踹了个稀巴烂!
“废物!一群废物!连趟货都看不住!查!给本侯查!是哪路蟊贼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本侯的东西!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本侯揪出来!”
镇北侯府那边鸡飞狗跳地满世界找“劫匪”,底下人手忙脚乱,反倒给了“暗刃”可乘之机。
专门负责跟关外联络、手里攥着不少要命账册密信的一个幕僚,就在这当口,偷偷摸摸想转移东西。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或者说,是“暗刃”的人算得更准。
一场瞧着再寻常不过的“意外”,那只关系着无数人头落地的箱子,就这么换了主家,悄没声地送到了龙牙镇。
夜深。
龙牙镇将军府。
烛火跳动。
赵羽和李青面前,摊开着一箱子泛黄的纸。
账册上的条目七弯八绕,信里的措辞藏头露尾,可串起来一看——
镇北侯这些年怎么勾结神秘商人,怎么把朝廷的违禁物资倒腾出去换银子,怎么跟北齐某些部落眉来眼去……
一条条,一桩桩,脉络清楚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