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府后院的一个角落里,下人白永安正惬意地躺在木凳上,悠闲地晒着太阳,他的儿子白山虎则在屋内酣睡。
“起来,起来!”管事张宁一脸不悦地走过来,语气中透露出不耐烦:“府里的茅厕已经有好几个都满了,你们父子俩却在这里偷懒,赶紧去把它们清理干净!”
“管事明鉴啊,真不是我们要偷懒。”白永安见状连忙站起,一脸无奈地解释道,“这不城门封锁着嘛,我们就算清理了茅厕,那粪水也运不出去呀。”
“现在可以出去了。”张宁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满脸嫌弃地说道。白家父子平日里的工作就是清理府中的茅厕,因常年与粪便打交道,他们身上总带着一股刺鼻的臭味,让人难以忍受。
“好嘞。”白永安点点头,随即朝屋子里喊道,“山虎,起来干活儿了!”
“哎!”一名二十几岁的青年应声跑了出来,他熟练地将粪桶、粪勺等工具装在小推车上,然后与父亲一同走出了院子。
张府占地广阔,府内数十间茅厕,都是由白家父子负责清理。他们总是先把粪水推回自己居住的院子,然后再用马车拉到城外,送到张家的庄园里做肥料。两人每天都从清晨忙到夜幕,辛劳无比。
张府的管家知道白家父子忙不过来,却也不会增添打扫茅厕的人手,只因这是老爷对他们父子的惩罚。
白永安曾是张府中的厨师,其子白山虎则是府中的护卫。本来,白家父子的生活尚算安逸,白永安本打算再积攒一年银两,便为儿子张罗一门亲事。可不曾想一次意外,彻底改变了父子两人的命运。
七年前,张正中纳了一房小妾,此女貌美如花,深得张正中的宠爱。一日午后,二人在花园中悠然漫步,张正中一时兴起,便命小妾褪去衣裳,行起鱼水之欢。
恰在此时,白山虎巡视花园,无意间撞见此景。他慌忙躲避,却因踩到枯枝发出声响,被张正中察觉。
白山虎正值青春年少,血气方刚,见到如此香艳之景,难免心生悸动,起了某种反应。张正中见状,以为他故意偷窥自己小妾身子,顿时怒不可遏,先命人将白山虎吊起一顿毒打,又迁怒于白永安,将他一同擒获。
张正中性情阴鸷,岂会轻易善罢甘休。他下令将白山虎捆绑后置于丫鬟洗浴的房间,强迫白山虎观看,甚至在与小妾亲昵之时,也把白山虎绑在床前,让他看个够,以此作为惩罚。
这种惩罚手段极其残忍,历经数月的折磨,白山虎渐渐丧失了那份本能。可张正中仍觉不解恨,竟命人将白家父子同时阉割,使之成为太监,随后指派他们专司打扫茅厕之职。
白家父子本都是有脾气的血性汉子,受到如此侮辱,如何不怨恨。可张家势大,他们根本就惹不起。于是两人忍辱负重,表面上唯唯诺诺老老实实,暗地里伺机报复。
张正中另有一小妾,名为金霞,她外表秀美,内心却毒如蛇蝎。两个月前,她残忍地杀害了三名丫鬟,这一幕恰巧被白山虎撞见。白山虎怒不可遏,与父亲商议后,决定在金霞外出时了结她的性命,替三名丫鬟报仇。
父子俩好不容易寻得机会动手,却未料到金霞那次出行,竟然是与张书良幽会,两人刚一出手,便被张书良的护卫察觉,顿时陷入绝境,性命危在旦夕。
关键时刻,南风现身。原来,他已在张家踩盘多日,早将白家父子的动向看在眼里,见他们身陷险境,南风毫不犹豫地出手相救,保住了父子二人的性命。
于是,刘轩就在张府有了这两个卧底。此时,刘轩和张书良就藏身在白家父子院子里的菜窖中,而且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十天……
这日中午,两辆载着粪水的马车驶到了太原城东门口。守城的士兵叶坤林远远看到白山虎,不由的叹了口气。昔日的袍泽,混得如此落魄凄惨,他也只能暗自唏嘘,却帮不了他。
和叶坤林打了招呼之后,白家父子出了城门,驾车直奔庄园而去。行了三十余里,两人见路旁两名少年正在牧马,便勒住了马缰。
白山虎跳上马车,打开一个粪桶的盖子,对着里面说道:“王爷,可以出来了。”
刘轩从桶里站起来,舒展了一下因长时间蜷缩而酸痛的身躯,又把胳膊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皱起了眉头,他从旁边的粪桶里拎出来张书良,说道:“为了抓你,本王可受老罪了。”
张书良双手被反绑,嘴里还塞着布条。他这几日没少受罪,此时见自己府中下人竟帮助刘轩,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死死瞪着白家父子,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
“阵风、台风,见过王爷。”两名牧马少年走上前来,躬身行礼,态度恭敬。
“甭这么多礼数了。”刘轩甩了甩手上的污物,指着另一辆马车上的两个粪桶说道:“快把你们南风队长也放出来吧。”
“我来吧。”白永安连忙抢上一步,跳上马车,麻利地掀开桶盖,将南风和米大年从粪桶中拉了出来。两人跳下马车,便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和我一起回晋北吧。”刘轩指着张书良,说道:“他都看到你们了,张府你们不能再回去了。”
白永安闻言,心中大喜:“我父子正想去晋北,为王爷效力。”
阵风走上前,说道:“王爷,我们不能直接回永丰了。”
刘轩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阵风回答道:“上午太子妃带人从官道前往永丰,后面还紧跟着大队兵马,人数估计不少于两万人。”
刘轩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这娘们怎么来了?也罢,既然官道走不得,那我们就改走小路,先去罗平县,再从那里绕道前往永丰。”
几个人说走就走,白家父子弃了马车,只骑马匹。刘轩等人跃上阵风带来的坐骑,押着张书良,风驰电掣般朝罗平县奔去。三个时辰之后,一行人来到了罗平县城下,县令罗松听说晋王亲临,连忙带人把刘轩等人迎到了驿馆。
按刘轩的吩咐,罗松先安排大家洗澡换衣,然后在府衙低调的宴请了众人。吃完饭,刘轩等人稍作歇息,便又启程。他们必须星夜赶路,在明早之前到达永丰。
在永丰县衙内,陈正先手指墙上的永丰地图,详细分析道:“乱石岗位于太原与永丰之间,是必经之路,但山上遍布石头,不利于部队埋伏。不过紧邻乱石岗的这个水塘,芦苇丛生,为我们提供了绝佳的隐蔽条件。我们飞虎队成员均经过严格的野外训练,可以派遣三百名战士精锐隐匿于水中。待明早张书兴的部队经过此地时,我们便可突然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可。”汪太冲果断摇头,否决道:“张书兴所带兵马,乃是晋州的官军。王爷早有吩咐,没有他的命令,我们不可与官军发生冲突。”
陈正先叹了口气,说道:“若等他们到达永丰城下,我们便失去了突袭的最佳时机。倘若张书兴决心攻城,我们就只能陷入被动防守。敌军人数是我们二十余倍,这仗,不好打啊。”
汪太冲同样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那也没办法。太子妃也在军中,若是我们先动手,那便是以下犯上,等同于造反啊。如今形势,我们只能等待王爷回来后指示。”
听到“造反”二字,县令吴雪封和县丞郝仁不禁浑身一颤,惊恐万分地望向陈正先。相比之下,主簿秦修则面色如常,镇定自若。汪太冲见状,心中不禁微微一动。
陈正先正欲开口回应,忽闻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商量什么呢?这么热闹。”紧接着,房门被轻轻推开,刘轩那俊朗的面庞映入众人眼帘。
“王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几人连忙起身,将刘轩簇拥在中间,心中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刘轩是大家的主心骨,只要他在,再大的难关,大家也不用担心。
刘轩缓缓坐下,拿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轻啜了几口茶水,随后简要叙述了抓捕张书良的经过。言罢,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转向汪太冲打趣道:“汪先生,你把朝廷发给我的袍子弄破了,得赔我一件新的哦。”
汪太冲爽朗一笑,说道:“能有机会扮演受百姓敬仰的晋王,即便是扣我一年的薪水也值了。只是这位凌兄弟,假扮张书良可真是吃了不少苦头。”说着,他指了指身后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的锦衣青年。
“属下飞虎团士兵凌当先,见过王爷。”青年大步上前,向刘轩敬了一个标准的新式军礼。
刘轩站起身,郑重地还了一礼,仔细端详着凌当先,笑道:“嗯,确实挺像。若是没有你俩的鼎力相助,我们此番要从太原脱身,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汪太冲笑道:“其实,这并非我们俩装扮得有多像,关键是那张告示的威慑力太大。上面宣布七天后处斩张书良,张家上下都慌了神,哪里还有心思辨别真伪。王爷是算无遗策,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啊。”
刘轩笑着摇摇头,重新坐回椅中,缓缓言道:“我却没想到,太子妃会亲自前来求情,这事儿还真得细细斟酌一番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