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南城中,南风和一对少男少女,正坐在县衙斜对面的小吃摊吃着肉包子。
少年问道:“队长,我们跟你一起进去吗?”
南风咬了一口包子,慢慢地咀嚼着咽下,说道:“不用了,你俩在这里等着强风他们。”这次执行任务,南风特意带来五名新队员。眼前的春风和寒风,负责扰乱张南兵的军心。而强风、飓风和黑风,则负责在县城里传播张广文引鲜卑人屠戮张北城,以及晋王要在县衙审判张氏兄弟的消息。
“差不多了。”眼见县衙外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差役们都在前面维持秩序,南风把手里的最后一口包子送入口,又喝了一口蛋花汤,站起来,向县衙后院溜去。
张北的士兵们乱作一团,情绪激动。向左用了近一个时辰,才将他们的情绪安抚下来。随后,他吩咐兄弟向右带领这些人跟在后面,自己则紧随着刘轩,一同向张南城内进发。
城门口,一名武官横刀立马,挡住了刘轩等人的去路。邵春来见状,大声喝问:“什么人?”
那武官三十多岁,身材魁梧,相貌堂堂。面对邵春来和其身后的五百骑兵,他毫无惧色,冷冷问道:“在下高举合,敢问晋王殿下为何绑架我家大人?”
刘轩面色淡然,说道:“张广文、张广武二人私通燕国,为一己之私,竟引燕兵掳掠张北城,造成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本王今日要将他们押赴张南县衙,当着全县百姓的面,公开审问他们的罪行,还张北一个公道。”
“那只是王爷的一面之词罢了。”高举合微微扬起手中的长刀,森然说道:“高某乃张大人家将,保护大人乃是我的职责。若王爷执意要带走我家大人,恕在下无礼。”
“你只忠于张家,而不忠于朝廷?不忠于生养你的这片土地和父老乡亲吗?”刘轩策马行至高举合跟前,目光如炬,直直盯着高举合:“还是说,你也暗中拿了燕人的好处,与他们同流合污?”
“这……”高举合一时语塞,心中犹豫不决。刘轩此刻就在眼前,他自信以己之力,举手之间便可将刘轩擒获。然而,面对刘轩那威严而不容侵犯的气势,一向果敢决断的高举合,竟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惧,迟迟不敢动手。
丁武正押解着张氏兄弟,一个不留神,刘轩已到高举合身旁。丁武心头猛地一紧,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催动马匹,迅速奔至刘轩身侧,以防不测。
“让开!让你的手下即刻带路前往县衙!”刘轩连看都不看高举合一眼,冷冷地下达了命令。随后一抖马缰从高举合身旁掠过。高举合身后的士兵们见状,纷纷向两侧退去,不由自主地为刘轩一行让开了一条通道。
丁武紧随刘轩身侧,双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心中却暗做打算,回去后定向王妃告上一状,王爷行事总是不顾个人安危,实在是太爱冒险了。
向左骑马缓缓行至高举合身旁,轻轻勒住马缰,沉稳地说道:“高兄莫急,待到县衙,一切自有分晓。”高举合闻言,神色稍缓,微微点了点头,与向左并骑而行,一同朝着刘轩的背影追去。
到了县衙,刘轩让邵春来带着五百兵卒守在门口,负责维持秩序。自己则下马步入大堂之内。丁武和李强一左一右,押送着张氏兄弟,紧随其后。
张南县衙大堂内,高高悬挂着“明镜高悬”的牌匾。刘轩端坐正堂,侯勇新坐在侧位。高举合、向左等人站在两侧。
刘轩目光扫过下面的张氏兄弟,重重的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张广文、张广武,你二人可认罪?”
“真是笑话!”张广文面不改色,一脸不服地反驳道,“我兄弟二人虽官职卑微,却也是朝廷亲命的官员,晋王殿下怎能毫无根据就如此信口雌黄,血口喷人?”
“证据?本王这就给你。”刘轩提高了音量,大声说道,“来人,将贺兰亭和宋国鹌带上堂来!”
随着刘轩的命令,四名士兵迅速将贺兰亭和宋国鹌押解至大堂之上。两人面色苍白,显然已知此番上堂的后果。
刘轩目光锐利,直视着宋国鹌,大声喝问道:“宋国鹌,你身为守城将领,为何擅自打开城门,让燕人入城荼毒城中百姓?”
宋国鹌跪在大堂之上,身体因恐惧而不停地颤抖。但想到晋王承诺只要指认出幕后真凶,便可饶自己命,他心中生出一股勇气,不再畏惧张广文的威势。他回答道:“回王爷,小人实是迫不得已啊。张广文大人以我家眷的性命相要挟,威逼利诱,小人实在是不敢不从啊。”
那日宋国鹌打开张北城门后不久,便逃到了张南。张广文热情接待后,安排他去与家人团聚,背地里却派人去刺杀宋国鹌,欲杀人灭口。却没料到刘轩得到铁心柔提供的消息后,立即让特战队成员赶到了张南,暗中保护宋国鹌。
此时,张广文见宋国鹌被带上堂来,已知自己灭口失败,且料到对方已经供出自己,却并未表现出丝毫惧意。他自以为只要死不承认,晋王便拿他无可奈何。于是,他故作愤怒,大声喝斥道:“你这是血口喷人!分明是你引鲜卑人屠城,却来污蔑本官,真是岂有此理!”
宋国鹌听张广文将罪责推到自己身上,心中焦急。连忙分辩道:“你给我了一万两白银,在张南买房置地,房契和银票我已交给了晋王,这便是铁证!”
张广文冷笑一声,说道:“那是你伪造的。”
“到了此刻还嘴硬?”刘轩手持地契,直盯着张广文:“这古井巷的房子,原主人是张允凭,买家是你弟弟府中的管家。房契成交的日期是本月三号,宋国鹌的家眷五号便搬了进去。七号,燕军便攻破了张北城。这一连串的事件,难道仅仅是巧合吗?这其中的缘由,本王想查,又有何难?”
刘轩的话语掷地有声,不容置疑。他并未给张广文任何辩解的机会,紧接着便下令:“把另外两位证人带上来!”
“遵命!”士兵们应声而动,不一会儿,便押着两个被绑着胳膊、头上套着麻袋的人走了进来。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当士兵取下两人头上的麻袋,向左立刻认出这俩狼狈不堪的家伙,是他的手下刘松达和赵虎。
“向队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刘松达挠了挠脑袋,回答道:“前日张大人让我们去古井巷杀一个恶人,刚进屋就被人打晕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关了起来,直到今天才被带到这里。”
向左跨前一步,紧盯着两人问道:“张大人让你们去杀何人?”
赵虎回答道:“杀一个叫宋国鹌的人。”
“杀人灭口!”向左猛地回头,狠狠地盯着张广文,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这一刻,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张广文的罪行昭然若揭。
张广武眼见事情败露,连忙搬出了张家的金字招牌,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兄长乃是张家嫡系族人,即便是他犯了错事,那也该由我们张家族长来责罚,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来处置!”
“犯了错事?一万多条无辜百姓的性命,在你眼中竟然只是微不足道的‘错事’?”刘轩猛地站起身,双目圆睁,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声音震响整个大堂:“张广文罪大恶极,而你更是罪不可赦!你勾结燕国,图谋不轨,竟指使你兄长引狼入室,残害百姓。本王早已查得一清二楚。本王就要将你正法,以告慰张北一万八千多无辜冤魂的在天之灵!”
“放屁!”张广武气得浑身发抖,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刘轩身份,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你他妈这是诬陷本官,不得好死!”
辱骂亲王,乃是死罪,侯勇新等人见张广武如此嚣张,都不由心惊。
“还想狡辩?”刘轩冷冷一笑,手指向跪在下首的贺兰亭,森然道:“这位,乃是燕国元帅的亲卫队长,贺兰亭,你应该不会陌生吧?”
张广武脸色铁青,双眼怒视着刘轩,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认识,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鲜卑人!”此刻的他,几乎要被气疯。张广文奉族长之命引燕军入张北之事,他当时并不知情,更未直接参与其中,顶多算是事后的包庇。刘轩却不顾事实,诬陷他里通外国,这让他如何能不怒?
“张大人,你给我家元帅写信,让我们来张北打草谷,以报晋王斩杀张什么阳之仇。你负责找人打开城门,所得的金银大家一对一半,你这么快就忘了?”贺兰亭苦着脸说道:“当时小人奉命送来回信,张大人还请我喝了酒。”
“放屁!你这鲜卑狗,乱放狗屁,臭不可闻!”张广武咆哮着,面目狰狞,若不是李强从后面紧紧按着他,他早已跳起来动手打人了。
“还有回信?”刘轩闻言一愣,随即转头对武丁吩咐道,“你带几个人,立刻去搜查张广武的府邸,务必仔细搜寻,不可遗漏任何线索。”
“晋王殿下,”高举合见状,连忙上前请命道:“能否让在下也参与此次搜查?以确保公正无私。”
刘轩审视了高举合一眼,心中明了其担忧,于是点头道:“好,那就由你、向左、以及侯大人各带一百人,一同前往张广武府邸进行搜查。”
一个时辰后,侯勇新、高举合与向左三人返回了县衙大堂,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位神色紧张的年轻女子。
刘轩见状,立即询问道:“侯大人,可曾找到证据?”
侯勇新点了点头,默默地从袖中取出三封书信,递给了刘轩。刘轩接过书信,仔细地阅读起来,随着内容的深入,他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目睹此景,张广武在一旁怒火中烧,他怒视着侯勇新,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个叛徒,我张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婿?”
侯勇新冷冷地回应道:“我也为自己是张家的女婿而感到耻辱。”
“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刘轩看完书信,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怒火在他胸中翻腾。尽管这些书信的内容是他自己编造的,但他看一次,就怒一次。
“回王爷,这个女人是张广武的妾室,而她脖子上佩戴的这项链,乃是燕人之物。”高举合恭恭敬敬地将一串项链呈递到刘轩手中。
刘轩接过项链,仔细端详起来。这是一条纯金打造的项链,吊坠呈三角形,上面雕刻着一只奔跑的梅花鹿,工艺精湛,透露出一种异国的风情。
“这项链是哪里来的?”刘轩抬起头,看着张广武那名妾室问道。
“回、回大人,是老爷送、送给我的。”那女人浑身颤抖,说话语无伦次,显然是被眼前的阵仗吓得不轻。
张广武连忙分辨道:“这是我前几天在家门口偶然捡到的,觉得样式新奇,就随手送给了她。”
“纯金项链,你说捡就捡?”刘轩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转头看向高举合问道:“高举合,你是如何断定这项链乃燕人之物的?”
“我曾听我父亲提起过,”高举合恭敬地回答道:“他年轻时曾在冀北经营布匹生意,那时我们与燕人之间还有互市交易。燕国的贵妇们特别喜爱佩戴这种三角形的项坠。我父亲当时觉得很是新奇,便想买一条送给我母亲。但燕国人表示,鹿是他们的图腾,具有特殊的意义,不能随意出售,只能赠予他们最尊贵的朋友。”
“住口!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你们分明就是一伙的,串通起来陷害本官!”张广武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双眼赤红,状若疯狂。
“吃里扒外的明明是你!”高举合忍无可忍,突然怒吼一声,猛地向前一步,在张广武的肚子上狠狠地踹了一脚。张广武猝不及防,顿时摔倒在地,痛得他身子蜷缩起来,如同虾米一般。
此刻,高举合对张广武里通外国的罪行深信不疑。那条金项链正是他发现的,而刘轩在此之前却对此“一无所知”。若刘轩真的有意陷害张广武,他又怎会连燕国的图腾都不认识呢?
实际上,张广武确实是被冤枉的。那些所谓的通敌书信,是刘轩暗中逼迫贺兰亭所写,并由南风悄悄放入张广武的书房中的。而那条项链,原本是缴获的战利品,也是南风故意设计让张广武“捡到”的。
来之前,刘轩已派人打听了张广武所作所为,其人在乡里作威作福,干了不少缺德事,可以说是死有余辜。不过刘轩并不打算费时费力地去逐一调查取证,他觉得那样太过麻烦。于是,直接把引敌屠城的罪名安在了他头上。
被冤枉的,也不一定是好人。
张广文在旁目睹这一切,已猜到刘轩欲将他们兄弟置于死地。当前唯有张正中才能将他们救下来,于是强作镇静,说道:“我要见家主。”
“见张正中?”刘轩缓缓站起身来,指着门口围观众人,冷冷说道:“你得先问问我手下这一万多士兵答不答应,问问张北张南几十万百姓答不答应。”
侯勇新坐在旁边,努力憋着没让自己笑出来,心中暗想:“张氏兄弟的这些私兵,啥时候成王爷的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