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红院,坐落在京城的西北角,因地理位置较偏僻,生意一直不温不火。此刻,夜幕已深,按常理而言,这应是灯火通明、宾客盈门的繁华时辰,然而,院内却仅稀疏点缀着十几位嫖客的身影,显得格外冷清。
老鸨正坐得百无聊赖之际,一名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中年男子匆匆步入,神色间满是焦急。他径直走向老鸨,开门见山地说道:“银子我已经带来了,快些准备赎身文书,我急着赶路。”
“哟!刘爷可真阔绰啊,两千两银子,说拿就拿来了。”老鸨见到男子手中银票,满脸的肥肉都挤在了一起,她伸手接过,调侃道:“刘爷是着急赶路呢,还是着急和春兰姑娘共度良宵?”
“哼,少废话。”中年男人恨恨地说道:“你可真讲信用,说好的一百两,却又涨到两千两。”
“看刘爷说的,你不感谢我,反倒埋怨起来了?春兰姑娘被有钱的公子哥看上了,人家可是愿意出三千两银子给她赎身的。都是我心软,见你俩两情相悦,又心疼春兰姑娘,这才才忍痛割爱。”老鸨在赎身契上签好字,说:“春兰在房间等你,以后她是你的了,记得好好对她哦。”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将赎身契揣进怀里,不再理会老鸨,径直上了二楼。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春兰的房间,猛地推开房门,喊道:“春兰,我来了,你准备好……”
话未说完,中年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春兰被牢牢地绑在床上,口中被塞了东西,还用毛巾紧紧缠住,无法言语,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就在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在中年男子身后响起,如同寒风刺骨:“刘管家,王爷待你不薄,你为何要与人串通陷害于他?”
中年男子正是晋王府管家刘安,在听到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后,瞬间瘫软在地,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而站在他身后,发出那森冷质问之声的,正是原卧虎山的三寨主,如今已摇身一变,成为刘轩手下风暴特战队副队长的南风。
早在几天前,汪太冲就和刘轩禀告过,府里的账目不对,每个月都会少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对王府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可刘轩却要查清楚,一来,他是想知道府里人对他的忠诚程度,二来,他要锻炼一下自己的风暴特战队。
很快,南风就查出银子是刘安拿的。他在怡红院有一个相好春兰,刘安每个月都会光顾两次,几年下来,两人有了感情,便萌生了给春兰赎身的想法。可刘安手里没钱,就打起了公款的主意,每个月贪墨二两银子,准备攒够钱后给春兰赎身。
刘轩知道真相后,并没有责罚刘安,只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刘氏父子对王府尽心尽力,刘轩都看在眼里。他是个“傻子”,府里有多少钱,根本就不知道。刘安半年就能攒够给春兰赎身的银两,可他每月只拿二两,攒了好几年,也算是有良心的了。
原本,刘轩并未因刘安贪墨银子,对他生出任何疑心或芥蒂。可今天早朝,刘安作为驾驶马车之人,车上突然多了一个大活人,他却声称毫不知情,这实在令人难以信服。更为蹊跷的是,刘安在将马车送回王府后,竟然神秘失踪,这更加深了刘轩的疑虑。
发现马车上的女人后,刘轩当机立断,命令南风带领两名手下秘密离开王府,前往怡红院调查此事。于是,就有了刚才的这一幕。
“你每月私吞二两银子,王爷其实早已了如指掌。昨日我大哥故意输给你的那十两银子,也是王爷暗中安排的。原本计划着在这几日里,让你通过赌局赢够银子,好为春兰赎身,成全你们。你却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背叛王爷,你的心中难道就没有一丝愧疚吗?”南风的声音冷冽如冰,字字句句直击刘安的心灵深处。
“都是我该死。”刘安跪在地上,双手掩面,痛哭流涕,声音中充满了悔恨:“我本来已经攒够了银两,准备为春兰赎身。可谁知道,那老鸨竟然把赎身的价格涨到了两千两,还说有个有权有势的人看上了春兰。如果我拿不出这笔钱,那人就会每天找几十个男人来……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一时糊涂,做出了背叛王爷的事。”
南风冷哼一声,说道:“如今王爷身陷囹圄,需要有人站出来为他澄清冤屈,而你是唯一能够证明王爷清白的人,你说怎么办吧?”
刘安深吸一口气,内心的挣扎与悔恨交织在一起,他用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神色坚定地说道:“小人愿意前往官府自首,将一切和盘托出,只求能还王爷一个清白。但此事与春兰无关,她是无辜的,求王爷能高抬贵手,放过她一劫。”
南风瞪了刘安一眼,语气稍缓,但依旧严厉:“以咱们王爷的为人,他岂会为难一个弱女子?你只需如实交代,王爷自会酌情处理。”
……
一辆马车趁着月色悄然驶离怡红院,赶车的南风心中如释重负。他知道,只要将刘安送到护国公府,自家王爷的嫌疑便能得以洗脱。宁老夫人,可是能直接面圣的。
马车驶到一处荒路,南风突然见前方的树枝晃动了几下,立即警觉地勒住马缰,抽出腰刀,喝道:“什么人?”
“锦衣卫查案。”随着一阵沙沙声,从树林中走出了四个人影。南风定睛一看,最前面的那人,竟然又是云朵。
南风跳下马车,拎着腰刀,站在马车前面,问道:“侧王妃,怎么又是你?”
“车里的那个人,我们要带回去审问。”云朵表情平静,丝毫没因为南风对自己的称呼,引起任何情绪波动。
南风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家王爷遭人陷害,车里的人能证明他的清白,这人不能交给你们。”
“你不说我是侧王妃吗?难道我会害你家王爷?为什么不肯把人交给我?”云朵上前一步,似乎开着玩笑,语气却冰冷至极。
南风晃了晃手中腰刀,森然道:“想让我交人,得问它答不答应。”
云朵微微侧头,有些不屑地问道:“还想再打一次?有这个必要吗?”
南风暗自憋气,论武艺,自己绝不是云朵对手,何况人家还有帮手。云朵既然插手,刘安他是无论如何也送不到宁府了。权衡利弊之后,南风干净利落地把刀插回了刀鞘,爽快地说道:“好吧,人交给你们。车也送你们了。”
云朵见南风刚才还气势汹汹,突然间便同意交人,倒有些意外,她冷哼一声道:“算你识时务。”
“你和我家王爷夫妻一场,你可不能……”南风当然已知道云朵不是刘轩的侧妃,但打不过,好歹也得在嘴上找回点面子。
“呼!”云朵猛然挥刀,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劈向南风。南风早有防备,身形一闪,已在一丈开外。
一名锦衣卫见状,连忙上前提醒云朵:“云百户,任务要紧,莫要节外生枝。”
云朵闻言,冷哼一声,将刀还鞘。随即一挥手,果断下令:“走!”
这名锦衣卫对云朵颇有好感,他跳上马车鞍座,忍不住开口问道:“云百户,那瘦高个儿,为何会称呼你为侧王妃?”
云朵眉头微蹙,语气中透露出令人生畏的冰冷:“多嘴。”
那锦衣卫吓得一哆嗦,连忙挥动马鞭,吆喝了一声:“驾!”马车随即启动,将夜色与尴尬一同抛在了身后。
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南风长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只有将刘安被锦衣卫劫走的事情告知宁老夫人,让她去和费定康交涉了。
两天后。
在一间宽敞而高大的屋内,费定康悠然自得地靠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一杯香茗,细细品味着其中的韵味。
云朵推门而入,她已换上一身女装,更添了几分柔美与动人。云朵将一摞整理好的案卷轻轻放在了桌上,说道:“义父,审讯已经结束,这是详细的笔录。”声音清脆悦耳,却又不失干练。
费定康轻轻放下茶杯,目光温和地看向云朵,问道:“朵儿,你如何看待晋王这个人?”
云朵略作思索,回答得简洁而有力:“睿智、冷静、善良。”
费定康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说道:“你知道,我问的并非是这些。”
云朵低下头,小声说道:“女儿现在还不想考虑其他的事情,只想专心于公务。”
“你呀……”费定康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笔录,说:“去休息吧,我把这个给圣上送过去。”
御书房内,文帝拿着刘安的口供,表情阴晴不定。刘安当然不知道陷害刘轩的人是谁,但锦衣卫顺藤摸瓜,查到了太子家令杨波身上,再往上查,需要皇帝的口谕。
过了良久,文帝放下口供问道:“焦贵妃有下落了吗?”
费定康小心翼翼地答道:“回陛下,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臣猜测测,她可能已经被晋王悄悄转移出去了。”
“此事到此为止。”文帝挥挥手,说道:“把案件转交刑部,不用锦衣卫查了。”
“臣遵命!”费定康退了出去,暗中松了一口气。没有谁,愿意去调查皇室家庭之间的纷争。
文帝转过头,对御前左统领张乾浩命令道:“通知宗人府,放了晋王,另外去把太子和齐王、赵王叫过来。”
“遵命!”张乾浩领旨而去。
不出半个时辰,太子刘鹏、齐王刘浩和赵王刘征,先后来到御书房。皇帝临时召见,必有急事,三个人一刻也不敢耽搁。
文帝目光扫视着面前的三个儿子,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已经亲自调查清楚,证实老三乃是遭人陷害,焦贵妃失踪一案,与他无关。”
刘鹏闻言,脸色瞬间掠过一抹微妙的变化,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他向前迈出一步,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急切:“父皇,儿臣斗胆请问,母妃的下落可有线索?”
文帝心中本就因刘鹏陷害刘轩之事而怒火中烧,此刻见他问及焦贵妃,分明透露出对事情败露的担忧,更是让文帝心生反感。然而,此事毕竟关乎皇家颜面,文帝不愿让事态进一步恶化,只能强压下怒气。
他缓缓将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目光在三个儿子间来回游移,缓缓开口:“至今尚未找到焦贵妃的下落,这也是朕召你们前来的原因。朕想听听你们的看法和建议,或许能从中找到些许线索。”
“父皇!”赵王刘征上前一步,说道:“有没有可能,三哥把母妃转移到了宁府?”
“嗯?”文帝眼皮跳了一下,刘轩是被太子陷害,此事已经确认无疑。而一向和太子不和的老五,竟然也抓住此事不放,试图将矛头引向刘轩,这其中的意味,可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这一点,朕倒是未曾深想。”文帝的目光转向刘征,语气中带着几分考量:“既然你提出了这个可能,那便由你亲自带人前往宁府进行搜查。但切记,宁家对我朝有大功,你行事之时务必要有分寸,不可鲁莽行事。”
刘征连忙躬身行礼道:“儿臣遵命。不过,三哥那边……”他欲言又止,似乎有所顾虑。
文帝摆了摆手,说道:“他已从宗人府获释,此刻估摸着也该到家了。朕已下令继续封锁晋王府,府中之人一律不得外出,你大可放心去搜查,不会有人干扰你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