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 文帝上下审视着眼前垂立的儿子,面容平静,喜怒不形于色。
“你究竟将焦贵妃藏匿于何处?”文帝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回禀父皇,焦贵妃此刻正安身于水月庵中。”刘轩恭谨地回答。
文帝微微眯起双眼,语气中透露出不易察觉的寒意:“倘若不能为宁家昭雪冤屈,你是否打算将焦贵妃送入赵王府,反过来构陷老五?”
刘轩心头一震,连忙否认:“儿臣绝无此意,更不敢有半分不轨之心。”
文帝冷笑一声:“不敢?你连太子都敢刺杀,还有何事是你不敢做的?”
刘轩心中一紧,急忙辩解:“儿臣从未有过刺杀二哥的念头。”
文帝眼神锐利如刀,直视着刘轩:“难道花丫头与你不是同谋?”
刘轩一时语塞,支吾道:“儿臣……”
文帝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不必多言,朕亦无意深究此事。传国玉玺被盗一案,就此了结。至于焦贵妃,便让她在水月庵中安度余生,法号静安。”
刘轩闻言,心中五味杂陈,终是恭敬地应道:“儿臣遵旨!”
文帝目光转为柔和,缓缓说道:“轩儿,这次太子和赵王陷害你,朕不打算将此事闹大。朕知道你心中定有不甘,你若有所求,便说出来吧,朕会尽量满足你。”
刘轩轻轻摇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淡然:“父皇,儿臣别无所求,只是觉得身心俱疲,想要前往封地就藩,做一个逍遥自在的王爷。”
“你想去封地?”文帝微微皱眉,思索起来。
在大汉,亲王直接掌管着封地内的军政大权,地位尊崇。即便如此,也很少有亲王主动提出去封地就藩。因为王位不能世袭,而且去就藩,就意味着放弃了争当储君的资格。因此,对于许多有野心、有抱负的亲王而言,留在京城,参与朝政,才是他们更为看重的道路。
沉默片刻,文帝缓缓问道:“轩儿,你可曾想过,朕为何封你为晋王?”
刘轩微微一怔,随即躬身答道:“儿臣愚钝,未曾深究其中缘由,还请父皇明示。”
文帝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轩儿,我之所以封你为晋王,是因为从未打算让你前去就藩。你可知,自本朝开国以来,共有五人被赐予晋王之爵,然而除了首任晋王,其余四人皆未曾踏足过那片封地。”说着,文帝提起笔,在纸上郑重其事地写下一个字,随后将其递给刘轩。
文帝写的是一个“张”字。
“本朝高祖,能夺取天下,晋州张家可谓是功不可没。”文帝站起来,负手而立,接着说道:“高祖登基后,感念张家的拥立之德,特赐了张家免死金牌一枚,以示皇恩浩荡。近百年来,张家靠着高祖给予的特权,不断发展壮大。如今,不但在晋州只手遮天,甚至已经能左右朝廷的决策。张家的家主,竟被民间戏称为晋州节度使,这已经远远偏离了高祖当年的初衷。”
顿了顿,文帝继续说道:“三年前,朕曾试图削减张家的一些特权,不料燕国立即兴兵来犯。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必然的联系,目前尚不得而知。但不可否认的是,张家仅凭自家的私兵,便成功打退了一路燕军,其实力之雄厚,可见一斑。朕立你二哥为太子,实则是权衡利弊后的妥协之举。”
说到这里,文帝长叹一声,重新坐回椅中。
“父皇,张家如此猖狂,儿臣更需前往封地就藩。”刘轩挺直腰板,目光坚定地说道:“儿臣要让他们明白,这天下姓刘,不姓张。儿臣定将竭尽所能,维护皇室威严,确保大汉江山稳固。”
“初生牛犊不怕虎,你的勇气可嘉。”文帝轻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中透露出对刘轩的赞许与考量:“你能成功洗刷自己和宁府的冤屈,足以证明你是一个有智慧、有胆识的人。然而,朕在暗中也给予了你不少助力。若你前往晋州,便将是孤身奋战,没有任何的依仗。”
文帝放下茶杯,继续说道:“朕可以拨一些兵马供你调配,以增强你的实力。只是,这军费却是个大问题。”
“父皇,关于军费,儿臣可以去二哥和五弟那里筹集一些。”刘轩恭敬地回答道。
文帝闻言一愣,随即目光落在桌案上的口供上,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会心的微笑:“你既有此打算,那便去吧。只是,凡事需有度,莫要做得太过分了。”
刘轩点头应允:“儿臣自有分寸,定不会给父皇添麻烦。”
“此去晋州,前途莫测,朝廷又鞭长莫。为父送你一员虎将,也许对你有帮助。”文帝又喝了一口茶水,缓缓道:“他晚一些时候,我让他去你那里报到。”
刘轩听问道突然用为父自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连忙躬身行礼“多谢父皇!”
“但愿你能不负重托,解决本朝的顽疾。”文帝站起来说道:“你岳母在天牢里待了五天,也该让她回家了。”
刘轩道:“儿臣这就去接她回府。”
“你?身份可不够,我得亲自去一趟。”文帝笑着说。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相求。”刘轩突然跪倒在地,语气中充满了恳切。
文帝微微一愣,随即温和地问道:“何事?但说无妨。”
刘轩抬头望向文帝,说道:“儿臣与花万紫两情相悦。恳请父皇开恩,将她赐婚于儿臣,让儿臣能明媒正娶,给她一个名分。”
文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什么?你竟然为了花家的那个丫头来求我?轩儿,你要记住,你乃是大汉的亲王,身份尊贵,怎能娶寡妇嫂子为妻?这不仅有违礼法,更会惹人非议,损害皇室的颜面!”
刘轩跪在地上,央求道:“儿臣明白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这桩婚事可能会引来非议。但儿臣真心喜欢花万紫,恳请父皇成全!”
“真是没出息!”文帝强忍着想要踹刘轩的冲动,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严厉:“高祖定下的家规岂能轻易更改?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不能娶一个寡妇为妻!妻!妻!听明白了吗?”
刘轩豁然开朗,叩首道:“多谢父皇!”
“你给我滚起来”文帝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天牢的狱卒们,这几天经常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着一件很稀奇的事情——宁府上下百余人被囚于此,却并未遭受任何审讯之苦,反而被以好菜好饭相待。更令人称奇的是,文帝竟还特意命人,给宁老夫人送来了两坛珍贵的贡酒。
“毕竟宁家世代忠烈,即便是犯了法,皇上也不忍对他们用刑啊。”一个狱卒感慨道。
“哼,也许是皇上知道他们活不了多久了,这才让他们在人间多吃几顿好饭吧。”另一个狱卒猜测道。
“未必如此简单,”一个看似消息灵通的狱卒摇了摇头:“你们可曾听说,宁家的大小姐并未被抓来?”
“哦?这是为何?”其他狱卒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嘿,你们还不知道吧?那宁家大小姐,如今已是晋王妃了。”消息灵通的狱卒得意地说道。
“晋王妃又如何?晋王府都被封了,连晋王本人都不知去向,她这王妃怕是也当不了多久了。”一个狱卒不以为然道。
“皇上驾到!”一名侍卫突然高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天牢中回荡。
狱卒们正聊得火热,闻言顿时闭住了嘴巴,纷纷跪倒在地。对他们而言,这辈子能见到皇帝的天颜,也算是此生无憾了。虽然他们并不敢抬头看看皇帝的长相。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狱卒们齐声高呼,声音中充满了敬畏,心中激动不已。皇上真的从他们跟前走过去了。
“吱呀~”一声,关押宁老夫人的牢门缓缓被打开。文帝迈着稳重的步伐走了进来,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亲家,这几日让你受委屈了。”文帝的声音温和而充满歉意。
“参见陛下!”宁夫人连忙起身,就要下跪行礼。
文帝快步上前,轻轻扶住宁夫人,笑道:“诶,亲家不必多礼,这里没有外人。”
他顿了顿,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欣慰:“恭喜你有个好女婿啊,轩儿已经查到了陷害宁家的歹人,亲家你今日就可以回府了。”
宁夫人表情平静,再次行礼道:“多谢陛下隆恩!宁家上下感激不尽。”
文帝伸手相搀,温言道:“为了配合轩儿查案,朕不得已才将亲家请到这里来,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亲家不要埋怨才是。”说完,他看向身旁刘轩,道:“轩儿,你代替待朕,送你岳母回府。”
刘轩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领命。
宁夫人回到护国公府时,刑部早已让人撕掉了门上的封条。打开大门的那一刻,老夫人看到了一直挂念的三儿媳。
仅仅数日不见,花万紫憔悴了许多。
“婆婆”花万紫纵身扑到宁夫人的怀里,放声痛哭。
“傻孩子,哭什么,娘这不回来了嘛。”宁夫人轻轻抚摸着花万紫的秀发,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文帝已经将花万紫意图刺杀太子的事情告知了宁夫人。考虑到宁家以及花万紫的父亲都曾为国立下赫赫功勋,文帝决定对花万紫网开一面,不予责罚,只是象征性地免去了她四品诰命夫人的封号。
然而,这一决定背后实则暗含深意,这一点只有刘轩心中最为清楚。文帝免去花万紫的封号,实际上是在为他将来纳花万紫为妾扫清了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