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裳略带娇羞地说道:“吴老,王老,这间画室,你们让给我吧。”
王齐之自然知道赵云裳喜欢墙上这幅画像,再说房子本来就属于宋国的皇室,他们只是借用,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于是道:“行行,我这就让人把我们的东西搬出去。”
赵云裳点头致谢,然后对身旁的侍卫吩咐道:“这间屋子,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允许进来”
此时,她表面上平静,心里的波动,却简直可以用惊涛骇浪形容。刘轩再一次一次以他的才华狠狠的打了宋国人的脸, 赵云裳气不过,又恨不起来。因为刘轩的所有作品,都是在赞美她。赵云裳当然知道,刘轩事事以她为题材,看似不经意,实则是有意为之。可以断定,刘轩是用这种方式,想让她后悔,后悔自己赖掉了两人的婚约。
大宋以文立国,向来不缺青年才俊,可自建国以来,鲜有人能够在文学领域自创一派,刘轩却创造了回文诗,立体画和一种字体,还将书法和绘画融为一体,并且精通音律,这些成就,即便放在整个华夏文坛,说是震古烁今也毫不为过。更重要的是,赵云裳隐隐感觉,刘轩展示给人们的,仅仅是他才学的冰山一角。
捋了捋思绪,赵云裳看向了刘轩,见他已洗净了手,便微笑着道:“殿下,我们去别处看看吧。”
刘轩欣然应允,自然地拉起宁欣月的手,随着赵云裳一同步出了画室。宁欣月脸色微红,虽然最近两人一直同床而寐,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刘轩还是第一次和她有亲昵的举动。
“晋王殿下,晋王殿下请留步!”几人刚迈出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王齐之急切的呼唤声。他小跑着追了上来,脸上满是恭敬之色,问道:“请问殿下,你自创的这种字体,可曾为其冠名?”
王齐之年岁尚不足五十,却被人们尊称为“王老”,这足以证明他在书法界的地位与声望。然而此刻,他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傲慢与无礼,姿态放得极低,显得异常谦逊。这种敢于承认技不如人,勇于向他人学习的态度,无疑展现了一种大家风范,与吴首咨先前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字体不过是我闲暇时随意琢磨出来的,哪有什么正经名字。”刘轩微笑着说道,眼神中尽是谦虚之色:“王老若是有雅兴,不妨替它取个名字,那可是我的荣幸了。”
王齐之闻言,心中对刘轩的敬佩又加深了几分。他深知,能创造出如此独特字体的人,绝非等闲之辈,而刘轩却能保持如此谦逊的态度,实属难得。他拱手道:“晋王殿下太过自谦了,能为殿下这等惊世之才所创的字体冠名,应当是老朽的荣幸才是。”
正这时,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挤出人群,跪在赵云裳跟前:“叩见公主,小人发明了一项很实用的东西,怎奈耗费银钱,现在缺少资金,斗胆恳请公主资助。”
赵云裳不认识眼前之人,有些诧异,问道:“你是何人?”
文再演连忙上前说道:“公主,此人名为唐为木,乃金陵本地人士,十五岁便考取了秀才,本来前途大好,可他不思进取,一直没有参加乡试考举人,却喜好奇技淫巧,研究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至现在还是名秀才。他常去府衙借钱钱,碍于同乡的情分,下官也曾借给他一些银两,没想到他今天竟然借着观摩书画之机混了进来冒犯公主,下官失职,请公主责罚。”
赵云裳没有责备文再演,按照规矩,秀才是有资格来这里观看字画的。她点点头,看着老者,好奇地问道:“你发明了什么东西?”
唐为木站起身,从怀里拿出一张图纸,展开后介绍着说:“公主请看,此物唤作力大无穷,只需在这里加满清水,把水烧沸后……”他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自己的发明,不过很显然,周围这些人只喜欢舞文弄墨,对他的发明全然不感兴趣。
“蒸汽机!”,刘轩站在赵云裳身旁,看到唐为木的图纸,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装作无聊,拉着宁欣月的手离开人群,走到一幅山水画前。见左右无人,刘轩小说在她耳边说道:“月月,那老头是个绝世人才,他发明的东西有大用,你一会找个理由离开,不管想什么办法,也要把他弄得北岸去”
“什么?”宁欣月大为不解。
“没时间和你解释,千万不能让赵云裳知道”,刘轩装作欣赏字画,眼睛却不停的观察着周围,低声说“月月,我没求过你什么,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宁欣月听刘轩声音虽小,语气却极为郑重,便点了点头。
赵云裳见刘轩夫妇走开,以为他们和自己一样,对老者所介绍的东西不感兴趣。可她却不便走开,只得耐着性子,听那老者讲解。没想到唐为木没完没了,说了一刻钟的时间,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赵云裳素养再好,耐心也是有限度,不禁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官场之人,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上级心思。文再演立即便猜到公主已经不耐,便道:“老唐,公主今日还有要事,你那发明,改日再说吧”说罢,朝两名护卫使了个眼神。
护卫会意,上前一左一右地架起唐为木的胳膊,不由分说,便往外走。唐为木心中不甘,口中大呼:“公主!公主!力大无穷有大用啊。”
赵云裳只做没听到,走过宁欣月身前,亲切地挽住她的胳膊道:“姐姐,酒席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去用膳吧”,
宁欣月笑着说道:“公主,我比你小,应该叫你姐姐才是。”
赵云裳亦笑道:“是吗?我感觉你比我大呀!”
宁欣月道:“可能是因为公主还没出阁吧”两人有说有笑,聊的非常亲切,都觉得对方年龄更大,最后只得仍以公主和王妃称呼对方。
刘轩在旁不禁暗自好笑,心道:“女人有时候可真奇怪,直接说自己今年几岁,就这么难吗?”
“哎呦!”,走着走着,宁欣月突然秀眉微皱,用手捂住了小腹。刘轩连忙走上前,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宁欣月红着脸说道:“王爷,我、我有些不舒服”
刘轩问道:“要不要去找个大夫瞧一下?”
“不用”宁欣月脸更红了,白了刘轩一眼,对转头对赵云裳说:“公主,我得先回去了。”
赵云裳点点头,思维很容易就被宁欣月带偏了,女人面对突然来临的“不舒服”,确实需要处理一下。刘轩暗自偷笑,这“虎妞”虽然性子比较急,倒也聪明,只凭一个动作,就骗过了宋国的大才女。其实,就连赵云裳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相信宁欣月,是因为很乐意她离开。
中午,赵云裳命文再演等人招待宋国的官员,自己则亲自陪着刘轩用膳。
八个精致的小菜,一壶极品女儿红,刘轩和赵云裳对面而坐。房间里除了他俩,就剩一个负责倒酒的侍女静儿。
几杯女儿红下肚,赵云裳的脸颊上渐渐浮起两朵娇艳的红云,如同夕阳映照下的天边晚霞,为她本就绝美的容颜更添几分妩媚与柔情。她微微倾身,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轻启朱唇:“殿下明明才华横溢,为何要在人前隐藏锋芒,装出一副愚钝之态呢?”
刘轩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杯中的佳酿,脸上浮现出一抹夸张的遗憾之色:“我并没有故意装傻,只是十五岁以前的事情我确实记不清了。后来因为痴迷于书画,才被大家误认为是傻子。也因此,错过了与公主的大好姻缘,真是遗憾至极啊。”
赵云裳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将手中的酒杯微微一举,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半真半假地说道:“殿下若是对小妹有意,不妨再次向我父皇提亲试试?”
刘轩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长叹一声,言语中亦是半真半假:“公主乃是仁宗陛下的掌上明珠,他又怎舍得让公主屈居侧妃之位呢?”
赵云裳娇柔无限,幽幽说道:“今日之后,殿下定会名扬天下,小妹以后,恐怕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啦。”
刘轩微微一笑,岔开了话题……
酒过三巡,刘轩起身告辞。
刘轩离开后,静儿小声地问赵云裳:“公主,你说晋王殿下能当上汉国储君吗?”赵云裳摇摇头,轻声说道:“这个我不确定,不过他一定会去争取。不然,就得等死。”
静儿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公主,你是否后悔了悔婚之事?”
赵云裳瞪了静儿一眼,道:“不该问的别问,刚才我和晋王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能泄露”说罢,赵云裳脸色变的凝重起来,接着道:“吴首咨心胸狭窄,极有可能对晋王不利,你派十名飞龙卫去北金陵,暗中保护晋王。”
静儿连忙道:“奴婢遵命”。谁能想到,静儿这样一个外貌普通,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竟然是宋国飞龙卫的背后统领,曾只身斩杀十七名西蜀武士的绝顶高手。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薰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鄂州”,赵云裳默默背诵着刘轩的这首诗,颇有感触,这不是讽刺,是忠告。
四十年前,宋国欲统一江南,水路并进讨伐西蜀,没想到连连失利,差点把一个讨伐战争打成首都保卫战,不得已把国都从鄂州迁到了杭州。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宋国就忘了当年之耻,举国上下沉浸在歌舞升平之中,自己一个女子,又能改变什么?
“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赵云裳耳边回荡着刘轩走前送给她的诗句,心中暗想:“晋王随便的一句话,就是治国之理,自己的几个兄长,哪能和此人想比?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人,隐忍多年,甘愿被人当做傻子,若是执掌汉国大权,对周边国家绝非好事。可自己为何不借机将他除去?”
想着想着,赵云裳有些失神,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清秀又不失阳刚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