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二柱子跟着龙煞往家走,怀里抱着一摞入股合同:“煞哥,你说那恒远集团不会再来捣乱吧?”龙煞望着村口的土路,想起昨天收到的匿名短信,语气却轻松:“来就来,咱占着理呢。”可等二柱子走远,他从裤兜摸出那张被揉皱的名片——恒远集团总经理的名字下,印着“赵三儿”的外号。
夜里十一点,龙煞蹲在老槐树下抽烟,手机突然震动。视频通话里,王老板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小煞,赵三儿最近在镇里活动频繁,他跟恒远集团签了投资协议,盯上你们村的旅游开发了。”龙煞捏紧烟头:“他敢动咱村的地,俺就跟他拼了。”王老板叹了口气:“别冲动,我给你找了个律师,明天就到村里。”
挂了电话,龙煞看见村委会方向有手电筒光晃动。他猫着腰摸过去,听见两个人在墙角嘀咕:“刘主任说了,只要搅黄了合作社,每亩地多给咱二百块租金……”他认出是张大爷的儿子小张,拳头捏得“咯咯”响,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狗吠——是后山方向。
等他跑到后山时,看见几个黑影正往地里埋什么。“站住!”龙煞大喊一声,黑影们扔下铁锹就跑。他捡起地上的东西,借着手机光一看,是包着除草剂的塑料袋。泥土里,刚播下的萝卜种子被翻出一半,月光照在种子上,像撒了把碎银。
回到家,娘正坐在油灯下补他的工作服:“又去野地里瞎转悠?”龙煞没说话,把除草剂袋子塞进灶台底下。娘突然说:“你张大爷刚才来找过,说想退股。”他猛地抬头,看见娘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泛着银光:“娘,您怕不?”
“怕啥?”娘把针往头发上蹭了蹭,“当年你爹进山打猎没回来,娘不也把你拉扯大了?这地是咱的根,谁也抢不走。”龙煞望着墙上爹的旧照片,突然觉得嗓子发紧。手机在炕上震动,是安保公司老板发来的消息:“赵三儿的人在镇里放话,说要让石头村的项目‘活不过冬天’。”
他走到院子里,望着满天星斗。后山的轮廓在夜色中起伏,像头沉睡的老牛。明天,工程队就要来测路基,合作社的第一笔贷款也要到账,可暗处的手已经开始撕扯他刚画好的蓝图。龙煞摸了摸腰间的匕首——这把跟了他十年的家伙,在城里时他曾发誓不再用,但此刻,刀柄上的刻痕却硌得他掌心发疼。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村委会的大喇叭又响了。龙煞的声音带着血丝:“乡亲们!今早上后山的种子被人祸害了!”会议室里挤满了人,张大爷红着脸站起来:“煞子,俺错了,那俩钱俺不要了……”龙煞摆了摆手:“不是钱的事儿,是咱的骨气!”他举起刚拍的照片,“谁要是想让咱低头,就得先踏过咱的尸体!”
掌声雷动中,二柱子举着铁锹冲上台:“煞哥,咱今晚就去后山守夜!”三婶跟着站起来:“俺们妇女也去,带点辣椒水防狼!”龙煞看着台下激动的乡亲,突然发现人群后排站着个陌生男人——穿西装,戴墨镜,手里攥着个文件夹,正是昨天在镇政府见过的恒远集团律师。
那人冲他笑了笑,递过一张纸:“龙先生,这是我们的律师函,贵村后山属于‘生态保护红线区’,禁止任何开发。”龙煞盯着纸上的红印章,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知道,真正的硬仗,从这一刻才算拉开序幕——不是跟土地较劲,是跟那些藏在文件背后的、带着雪茄味的资本獠牙。
窗外,工程队的卡车声越来越近,却在村口突然停下。龙煞看见远处扬起的尘土里,几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车顶上的警灯一闪一闪,像某种不详的预兆。他攥紧了手里的规划图,指节发白,耳边回响起王老板的话:“农村创业,难的不是没钱,是人心和地头蛇。”而此刻,地头蛇的信子,已经舔到了他画在幕布上的蓝图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