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龙煞已经在院子里扎了半个时辰马步。露水浸透的胶鞋陷在泥地里,他却浑然不觉,脑子里还在琢磨丹田气海为何空空如也。翠花端着洗脸水出来,差点被他唬得摔了盆:\"大早上的你搁这演僵尸呢?\"
龙煞收势抱拳:\"翠花姑娘,在下想讨教一二。\"他指着墙角锈迹斑斑的锄头,\"那铁杵可是兵器?\"
\"兵器?\"翠花笑得直不起腰,\"这是锄头!种地用的!今个儿你得跟我去趟苞米地,把垄沟松一松。\"
晌午的日头毒得很,龙煞跟着翠花深一脚浅一脚踩进地里。他握着锄头的架势像是攥着判官笔,手腕一抖就划出个半圆,结果只刨起块草皮。隔壁地的王婶拄着拐棍直乐:\"哟,龙煞这是跳大神呢?\"
\"使巧劲!\"翠花示范着把锄头扎进土里,\"像这样往后拉,别瞎比划。\"
龙煞依样画葫芦,没刨两垄就气喘吁吁。这具身体太弱了,稍微用点力就心跳如擂鼓。他抹了把汗,突然瞥见地头站着几个小媳妇,交头接耳地指着他笑。他下意识挺直腰板,抱拳朗声道:\"各位娘子,有礼了!\"
这话音一落,地里炸开锅似的。翠花笑得蹲在地上直捶腿:\"啥娘子不娘子的!人家都没结婚呢!\"那几个小媳妇红着脸跑开,一边跑一边喊:\"龙煞学电视里的太监说话呢!\"
日头偏西时,龙煞的手掌磨出好几个血泡。回村路过供销社,柜台里花花绿绿的包装看得他眼晕。他摸出兜里皱巴巴的纸币,指着玻璃柜:\"掌柜的,来两斤牛肉,再打坛好酒。\"
\"打酒?\"供销社的李瘸子推了推老花镜,\"现在都喝瓶装的,谁还拿壶打酒?\"他往龙煞脚边放了瓶红星二锅头,\"就这个,六块五一瓶。\"
龙煞盯着玻璃瓶犯了难。这玩意儿没塞子没封口,怎么倒酒?他正琢磨着,身后传来哄笑。几个在门口闲坐的老头笑得直拍大腿:\"龙煞连瓶盖都不会拧,白长这么大个子!\"
夜里翠花教他用煤气灶煮面条,蓝色火苗\"噗\"地窜起来,吓得他抄起板凳就要砸。\"这是煤气!\"翠花赶紧拦住,\"比烧柴火省事多了!\"龙煞看着翻滚的面条,突然想起在江湖时,自己最擅长在灶下生火,用竹筒焖饭。那时火光映着兄弟们的脸,哪像现在,连口热乎饭都吃得这么费劲。
村里的广播喇叭每天早晚响两遍,龙煞头回听见时,抄起门后的铁锹就往外冲,以为是敌袭的号角。等弄明白是天气预报,又被\"局部地区有雷阵雨\"这样的词搞得晕头转向——雷阵雨就雷阵雨,还分什么局部?
最闹心的是人情往来。张三家娶媳妇送红包,他掏出一锭碎银,差点把收礼的人吓哭;李四家孩子满月,他按照江湖规矩送上一把匕首当辟邪物,结果被李四媳妇追着骂了三条街。翠花急得直跺脚:\"现在谁还送刀啊!你得送奶粉尿不湿!\"
转眼到了赶集的日子,龙煞跟着翠花挤上三轮车。集市上人头攒动,喇叭里放着震耳欲聋的《最炫民族风》。他盯着摊位上的塑料盆、不锈钢锅,突然在人群中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个戴墨镜的神秘人!
龙煞拨开人群追过去,却只看见街角闪过的黑色衣角。等他气喘吁吁追过去,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墙根蹲着个要饭的老头。老头破衣烂衫,头发乱糟糟的,突然抬起头冲他笑:\"小哥,要听故事不?\"
龙煞刚要开口,老头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裹着半块发黑的玉佩。那玉佩上的纹路,竟与他贴身收藏的家传玉佩一模一样!
\"这玉佩哪来的?\"龙煞声音发颤。
老头嘿嘿一笑:\"拿酒来换,我就告诉你。\"
龙煞摸遍全身,只翻出半包没拆封的香烟。他把烟塞到老头手里,急切地问:\"现在能说了吧?\"
老头闻了闻烟,突然压低声音:\"二十年前,有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倒在村口,手里攥着这块玉佩。他说了句什么'龙家...报仇...'就咽气了。\"
龙煞还想问,巷口突然传来汽车鸣笛声。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车窗摇下来,露出那个神秘人的脸。他冲龙煞招招手,冷笑道:\"跟我走一趟,我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龙煞攥紧玉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身后传来翠花焦急的呼喊:\"龙煞!你跑哪去了!\"可他的双脚像被钉住似的,目光死死盯着车里的人。这个陌生世界的谜团,似乎正在一点点展开,而他,已经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