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后的北大荒飘起小清雪,村部的铁皮炉子烧得通红,火墙子烫得能烙饼。龙煞抱着台二手笔记本电脑推门进去,鞋底的雪碴子在砖地上踩出咯吱声,三十来个乡亲正围坐在炕上,赵铁柱吧嗒着旱烟袋,烟灰掉在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煞啊,你说的那啥电商公司,是不是跟镇上的传销似的?”
炕桌上摆着仨搪瓷缸子,泡着浓得发苦的大叶茶。龙煞把电脑往炕沿上一支,屏幕里蹦出“翠花酸菜”的直播回放,翠花她娘正对着镜头笑出满脸褶子:“乡亲们瞅瞅,这是上个月卖酸菜挣的钱,咱村老李家闺女在深圳都吃上咱的酸菜炖排骨了!”
王大爷眯着眼瞅屏幕:“煞啊,俺连手机都玩不明白,还能当股东?”龙煞掏出一摞股权证,红纸黑字写得清楚:“大爷,您把二十亩豆田入股,年底按收成分红,平时就负责种地,直播卖货的事儿,交给俺们年轻人。”他又举起个红本本,“这是俺在城里办的营业执照,盖着工商局的大红章,比俺们村开的介绍信还严实。”
赵铁柱突然插话:“万一赔了咋办?俺家的母猪还等着卖了换化肥呢。”龙煞打开手机,翻出银行流水:“柱哥,您瞅这是咱第一次直播卖芽豆的钱,除去成本,每户分了八百块。要是成立公司,咱能租冷库、买冷链车,挣的钱能翻三番。”他突然压低声音,“再说了,翡翠山庄那帮人为啥总盯着咱?就怕咱把黑土地的收成变成刀子,戳他们的肺管子!”
翠花她娘搓着手犹豫:“煞啊,俺们妇道人家,能帮上啥忙?”龙煞指着墙上贴的直播截图:“婶,您往镜头前一站,唠唠咋腌酸菜,就是最好的广告。咱村的老娘们儿都会剪窗花、纳鞋底,这些都能变成钱——城里人就好咱这口土腥味。”
技术问题成了拦路虎。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小李挠着头:“龙哥,俺只会玩游戏,咋整电商平台?”龙煞拍着他肩膀:“不难!俺在城里报了个培训班,回头咱把村委会改成直播间,你教乡亲们拍豆子发芽、母猪下奶的视频,比那些花钱雇的网红实在多了。”
说到冷链物流,赵铁柱一拍大腿:“俺懂了!就跟咱冬天往镇上送冻梨似的,用棉被裹着爬犁拉!”龙煞乐了:“柱哥,咱升级一下,买辆二手冷藏车,车头挂咱北大荒的牛头标,让司机穿着花棉袄送货,比那些冷冰冰的货车有辨识度多了。”
后半夜,雪越下越大,铁皮屋顶被砸得啪啪响。龙煞掏出从城里带的分红方案,每一条都用红笔标得清清楚楚:“咱成立‘黑土地合作社’,土地入股、技术入股、劳动力入股,年底按贡献分钱。要是挣了大钱,咱就盖学校、修公路,让娃娃们不用再走二十里地读书。”
王大爷突然抹了把眼角:“煞啊,你爹当年护着咱村的地契被人追杀,如今咱护着电商公司,就是护着咱北大荒的根。”他颤巍巍地掏出印章,在入股合同上按了个红印,“俺把养老钱都押上,赔了算俺的,赚了给娃娃们买新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