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雪粒子砸在窗玻璃上,龙煞蹲在热炕头,就着昏黄的电灯泡研究化肥配比。炕桌上摊着本翻烂的《齐民要术》,书页间夹满翠花用红笔写的批注,边上还摆着个缺了口的搪瓷缸,冷掉的茶水表面结了层油皮。
\"哐当\"一声,门被撞开,翠花裹着寒气冲进来,棉帽檐上结着层白霜:\"龙煞!二柱子他们把地整出来了!\"她眼睛亮得像点了两盏灯,\"咱们选的那片向阳坡,冻土都刨开了!\"
龙煞抄起墙角的棉袄就往外跑。村西头的荒地上,五六个年轻村民正举着铁镐刨地,嘴里呼出的白气在月光下凝成雾团。二柱子抹了把额头的汗,铁镐头往地上一杵:\"龙哥,照你说的,秸秆都切碎埋下去了,下一步咋整?\"
龙煞蹲下身,抓起把混着秸秆碎屑的土搓了搓:\"现在撒底肥。\"他指着旁边堆着的草木灰、鸡粪和化肥,\"记住比例,草木灰三份,鸡粪两份,化肥一份。撒的时候要均匀,别厚一块薄一块的。\"
说话间,远处传来王大爷的咳嗽声。老头拄着拐杖晃悠过来,烟袋锅子在鞋底敲得\"咚咚\"响:\"你们这些小崽子,净瞎折腾!去年老李家学人家搞'生态种植',连稻种都烂在地里了!\"
翠花叉着腰怼回去:\"王大爷,您就等着看吧!龙煞这法子结合了古书和现代技术,保准行!\"她转头冲龙煞使眼色,\"对吧?\"
龙煞心里也没底,但还是硬着头皮点头:\"古法讲究'顺天时,量地利',咱们选耐寒的品种,开春就能播种。\"他掏出怀里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从网上查的种植数据,\"等麦苗长出来,再追一次复合肥,肯定差不了。\"
转天清晨,龙煞带着大伙选种。他把传统麦种和从农技站买的改良品种混在一起,二柱子瞅着谷粒直乐:\"龙哥,你这像在配毒药呢!\"话刚说完,脑袋就挨了翠花一巴掌:\"呸呸呸!说啥呢!\"
播种那天,全村人都跑来看热闹。刘二混子的堂哥倚在拖拉机上,叼着烟冷笑:\"我看他们就是吃饱了撑的,有现成的化肥不用,非要整这些花里胡哨的。\"王婶抱着孙子站在人群里,摇头叹气:\"作孽哟,白费力气。\"
龙煞没理会闲话,弯腰把拌好的种子均匀撒进垄沟。寒风吹得人睁不开眼,他却干得热火朝天,棉袄早脱了搭在肩膀上。翠花跟在后面埋土,一边埋一边念叨:\"等麦苗长出来,看那些老脑筋还说啥!\"
日子一天天过去,龙煞几乎住在了地里。半夜起霜,他带着人打着手电筒给麦苗盖薄膜;风雪太大,他就守在田埂上,生怕压坏了刚露头的嫩芽。有回下大雪,他在地里滑倒摔进沟里,爬起来第一反应竟是检查麦苗有没有被雪埋住。
终于,开春的时候,试验田里的麦苗齐刷刷冒了头。嫩绿的叶子在春风里舒展,比旁边老法子种的庄稼足足高出半头。二柱子蹲在田埂上,兴奋得直拍大腿:\"妈呀!真长出来了!还长得这么水灵!\"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全村。王大爷拄着拐杖来地里看了三次,烟袋锅子都忘了点;张瘸子摇着头说\"邪门了\",眼睛却盯着麦苗挪不开。就连刘二混子的堂哥,也偷偷跑来瞅了几眼。
龙煞擦着汗笑了,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可还没等他松口气,村口突然传来汽车声。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试验田边,几个穿西装的人走下来,为首的正是天鸿集团那个戴墨镜的神秘人。
\"龙先生果然有两下子。\"神秘人摘下墨镜,盯着麦苗冷笑,\"不过,这就能改变村民们签征收协议的想法?\"他身后的随从掏出相机,对着试验田一阵猛拍,\"我们有的是办法,让这些青苗...活不到秋收。\"
龙煞脸色骤变,往前跨了一步:\"你们敢!\"
神秘人却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个信封,扔在地上:\"后天,村委会开会讨论征收方案。希望龙先生劝劝村民,别做无谓的抵抗。\"说完,他带着人上车,扬尘而去。
夜幕降临时,龙煞蹲在田埂上,望着远处村里零星的灯火。寒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他突然意识到,这场和土地的较量,远比想象中凶险。那些藏在暗处的手,随时可能掐断这片来之不易的嫩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