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风起,帝克莱尔沉默地坐在原木长桌旁,像是一道伫立的影子。
温暖的光自照明设备柔和地倾洒下来,可惜半分也没能让他没入阴影的眉眼和缓一点儿。
矜贵的双手交叠在桌边,雍容华贵的衣领被他随意地扯开些许,帝克莱尔看上去有些凌乱。
离手五厘米处,有一封华美隽秀的信,在星际时代还坚持用古地球时期的手写信,这是只有传统贵族才会遗留的手法。
可惜。
这封看上去就价值不菲,处处细节都让人瞠目结舌的信件,收信的主人却貌似并没有半分珍惜。
信封被拆开,中间柔软的信纸散发着不浅不淡的笔墨香。
这是一封联姻信件。
帝克莱尔神色淡淡,显然,他已经早就看完了整张信纸,呈着信上来的下属半跪在下方。
他不敢抬头,更加不敢去揣摩陛下的意思。
自从冕下失踪后,陛下的情绪越来越捉摸不透,就如同现在,越是风平浪静,就说明越是山崩海啸。
“啪嗒啪嗒。”
侍从胆战心惊地听着上方传来不紧不慢敲打桌面的声音。
他的心也跟着抖了三抖。
联姻。
这是在没有遇见玫瑰之前,不,或者说是更早之前。
在他确定要得到权利,确定要把那个令人作呕的老皇帝拉下马,确定要把帝国腐朽摧毁的时候,就早早布好的一步棋。
为了下好这步棋,帝克莱尔甚至不惜沉下心去学习自己最不喜欢的象棋,只是为了能够得到一点索洛家族长的青睐。
好在那位长辈为自己的女儿择偶时,他能有关于下棋这一步的砝码。
其实他实在不必做到这一步,他有能力,他有野心,他有改变的大刀阔斧。
可是这就是帝克莱尔。
他会不停地布局,或者说,为了达到他的目标,他会用各种方法,不会放过任何的可能性,任何潜在的,可能让他的目标更加清晰的放大他都会使出全力。
你看。
他确实做到了。
他在那么早的时间线之前,精心为以后的自己铺下的路,在今天终于实现了。
可是,帝克莱尔依旧沉默。
他感受不到一点喜悦。
甚至有些麻木和压抑。
他应该接收的,应该在阅读万那一封信件后,就没有一丝一毫犹豫的落笔,笔走龙蛇的写下名字,盖上印章。
可结果是,帝克莱尔就连看这封信都没有看完,甚至只是在扫到索洛家族的徽章,扫到’永结’这几个字就顿时索然无味。
固执的理性在不停地告诉自己,写下去,写下去,只要写下去,自己就可以得到索洛家族的权利,他的背后又有了一份保障,不再是单枪匹马。
可是感性又像是一根绷紧的绳,很疼,很紧,控制着他的手,让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笔。
明明以前的自己遇见这样的事情,想都不用想的。
权利。
地位。
稳固的政权。
联姻是再好不过的捷径。
这是以前的自己为现在的自己送的一份大礼。
可是帝克莱尔丝毫没有感到喜悦。
以前他对未来的另一半没有任何幻想,是任何人都可以,甚至不是人都可以。
只要对方可以带来利益。
可是现在。
璨金色的碎发在光照下熠熠生辉,可是那双藏匿在碎发下的双眼,琥珀色却沉暗沉暗的。
像是被收了翅膀的鸟类,再也没有了飞翔的能力。
那个和他共度未来的人。
在帝克莱尔的脑海中很快就形成了一道模样。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冲着自己浅浅地笑,温软的眸子看着人的时候,眼尾微微向上挑,很是勾人。
帝克莱尔喉间干涩。
是他。
把他的玫瑰弄丢了。
帝克莱尔吐出一口浊气。
桌子上的信件没有再触碰。
他从椅子上起身,“不用跟过来。”
随即便没再说什么,一言不发的离开了这象征权利的地方,他的转身没有一点犹豫。
不久前,医生和他打了招呼,说靖元帅的精神体从沉睡中醒来后一直有些,亢奋。
至于是怎么样的亢奋,帝克莱尔也没有仔细去问。
毕竟他事务繁多,再加上对方还顶着情敌这两个字,他自然没有什么闲工夫,盼着靖律醒过来。
要不是因为帝克莱尔现在心烦意乱,疗养室他是根本不愿踏进的。
自己还花钱吊着他一口命,已经是仁至义尽。
快到疗养室门口,帝克莱尔停下了步子。
帝克莱尔上交了武器,实在是怕自己忍不住,想一枪崩了他。
觊觎玫瑰的人真的好多。
他真的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