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剪秋姑姑走后，见忆菱特别高兴，奴才就上去拉住她，问刚才剪秋姑姑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小顺子一句一句道来，“谁知道忆菱一听见奴才提剪秋姑姑，就立马变了脸，着急忙慌的想用别的事情掩盖过去，奴才察觉不对，就跟她在西配殿门前争执起来。”
“刚争执没几句，小主您和宝娟就回来了。”
安陵容瞧着忆菱，她刚进宫没多久，不过也就十四五的年纪，脸上还带有些许稚嫩，此刻跪在地上，已是泪如雨下。
安陵容最是清楚皇后的做派，能让剪秋出面拉拢，一定是皇后那边又有大动作。
宝娟心底也跟明镜儿似的，只是忆菱年纪小，心理素质始终是差些。
宝娟冷眼瞧着：“小主还没说什么呢，你哭什么。”
忆菱做贼心虚，进宫前娘亲就曾经叮嘱过她，宫里的小主脾性不一，进宫当宫女做事要格外小心，必定保全自己，不求荣华富贵，只求最后能够带些银子平安出宫，安享后半生。
“我且问你。”安陵容冷面，“这次是第几次跟皇后宫中的剪秋见面。”
忆菱低着头，胆战心惊道：“第一次。”
“撒谎！”宝娟急声呵斥，“你刚来延禧宫时，可素净得很，现在藏进袖套里的那副银镯子和头上那一小簇浅黄色的珠花是从哪里来的？我记得小主可没有赏赐你这样的东西！”
忆菱噙着泪，哑口无言。
宝娟趁热打铁道：“小主，依奴婢看，得把她送进慎刑司她才会说真话。”
“不要啊小主，不要！”忆菱跪在地上求饶，“我说，我什么都说。”
忆菱缓缓道来：“这次跟剪秋姑姑见面，已是第二次了。”
安陵容轻声质问着：“那第一次呢？”
“第一次是奴婢在钻狗洞的时候。”
“狗洞？”安陵容奇怪道。
“是，奴婢收到消息，说奴婢的娘亲在京城家中病危，奴婢忧心不已，便想着找机会出宫探望。”忆菱老老实实的说，“可是这宫里守卫森严，奴婢根本没有机会混出宫去，就通过小道消息认识了一个太监。”
“那太监长什么样子，你可还记得？”
“奴婢记不清楚了，只是跟寻常太监差不多，不算胖也不算瘦，接触下来头脑很灵光，人也油嘴滑舌的。奴婢就从他那里打听到了有几处宫墙脚下都有狗洞，那些狗洞多在宫中偏僻处，又都被杂草掩盖着，甚少被人发觉。”
“后来，奴婢就找了一个宫中小主和下人们都在午休犯困的绝佳时间，从第一个狗洞里钻过去了。谁知道再钻第二个出来时，就遇上了剪秋姑姑。”
忆菱现在回忆起来，才发觉遇上剪秋姑姑似乎不是巧合，反倒是剪秋姑姑像是提早就知道忆菱会从那里钻出来似的，一直就在那里等着她。
安陵容竟不知忆菱什么时候瞒着她，竟滴水不漏：“你接着说。”
说到重点处，忆菱情绪激动起来：“后来，奴婢就被剪秋姑姑捏住了把柄，她并没有立刻告诉皇后，反而宽慰我说，宫里的太监宫女想家是寻常事，每日里想偷跑出去的都很多，她说她与我一样自小在宫里为奴为婢，特别能理解奴婢的心情。”
“剪秋姑姑还说幸得她跟了皇后，遇上一个好主。她告诉奴婢在宫里伺候，最重要的就是伺候的小主是否得皇上宠爱，或者是否位高权重，雍容华贵，只有跟着这样的小主这样才能有出头之日。”
忆菱说完才发觉自己太过实诚，她小心的瞧着安陵容的脸色，还好没有什么变化，她才敢继续说，
“剪秋姑姑承诺奴婢，只要按照她说的去做，好好为皇后效力，就能保奴婢在宫里衣食无忧。”
宝娟直觉熟悉，她垂目问道：“是不是还告诉你，只要事成，还会给你些银子赏钱带出宫去。”
“是。剪秋姑姑说到时候皇后还许奴婢带些银子出宫探望娘亲。”
忆菱盯着宝娟，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神情。
“荒唐。”宝娟知道剪秋承诺忆菱的事根本不可能实现，就如同她当初那样，被皇后蒙在鼓里，说是出宫再给，实则为皇后做了这么多不可见人的事，能不能活到出宫，还是一个问题。
宝娟也知道安陵容现在根基不稳，可是名正言顺的替小主做事，总比在背地里偷偷摸摸的好。
更何况，宝娟当初并非只是简单听安陵容一番话便改过初心，现在想来那些话字字珠玑，直戳要害，由此宝娟也看出安陵容话里话外的真诚。
真诚这个东西，在宫中少有。
遇见不高高在上，反而愿意为宝娟着想，真诚待奴婢的小主，更是少有。
宝娟这样聪明，也疑心过皇后只是为了单纯利用她，不过奴婢在宫里身份低微，从前没得选。
再给她一次机会，宝娟想做个好人。
其实宝娟也是在赌，她没有筹码，只好搭上自己的命，赌自己的选择没错，赌自己没有看错人。
安陵容的一门心思都在忆菱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宝娟的沉思。
“以利诱之，以把柄邀人心。”安陵容不免也有些自嘲，“这么久过去了，皇后收拢人心的方式还是没变。”
小顺子呵斥道：“那第二次呢?剪秋又跟你说了什么？”
“第二次就是刚才了，剪秋姑姑知道小主与眉庄小主正在御花园闲逛，就到延禧宫门口来找我。”忆菱犹豫着，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说。
“你还敢瞒着小主？”
忆菱心一横，豁出去了：“剪秋姑姑让奴婢一定要在关键时候出来指证小主。”
宝娟责问道：“指证小主什么？”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剪秋姑姑只说到时候会有人带奴婢去存菊堂，皇后问话，不管说什么，只需回答是。”
宝娟警醒着忆菱：“你要是还敢有所欺瞒，小主一旦出事，你以为你还能苟活！”
“奴婢不敢再欺瞒小主，不敢了。”
安陵容听出个大概，皇后的确已经在布局想要除掉眉庄的孩子，否则忆菱也不会提到存菊堂这三个字。
只是皇后向来诡计多端，不知道这次的手段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