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信想了想,飞红的眼尾,白皙精致的脸庞,在火光映照的夜色下,有种勾魂夺魄的美,他的脸微微红了。
这还得了!
赵凛看到秦信那含羞带怯的死样子,瞪大双眼,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个栗子。
“哎哟!”
秦信捂着脑门上鼓起来的包,皱着眉头,撇着嘴朝赵凛埋怨道。
“凛哥,你又打我干什么?”
“那是山妖,要吸人精气的,你个臭小子还美起来了,我不打你打哪个!”
秦信不服气,看到赵凛瞪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怂了下来,摸了摸脑袋。
“我就说那是山妖了,他们都不信。”
他嘟囔着。
赵凛心里一哼,要是信了才叫见鬼,也就你这个蠢小子信。
不过,他还是勾着秦信的脖子,凑他耳边,像个十分关心他的长兄一样,认真叮嘱道。
“这事你跟我说了就算了,可别再跟别人说了,知道吗?”
“为什么?”
秦信有些不懂。
赵凛嫌弃道:“你到处说你看到山妖了,你没听说过这玩意不喜欢被人看到吗?万一把山妖惹生气了,半夜来吸你精气,把你吸成一具干尸怎么办?”
秦信想着,床上躺着一具干尸,打了个哆嗦,摇了摇头,赶忙道:“放心吧,凛哥,我肯定不会说的!”
“嗯。”赵凛摸了摸秦信的脑袋,点头道,“哥也是为你好。”
“不对啊,凛哥,世子被山妖附身了,那世子不是危险了?”
秦信想了想,忽然反问道。
赵凛“嘶!”了一声,皱眉看着秦信,真的觉得他小时候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怎么总能问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来。
“你傻不傻,世子是谁,玄清子仙师的徒弟,普通妖怪能近他的身吗?世子说你出现幻觉了,我觉得肯定是因为,你中了山妖的幻术了。”
“哦……”
秦信挠了挠头,觉得这话说得也有道理,心里对世子的惧怕,稍稍减退了些。
“是你误把世子看成了山妖。”
赵凛给秦信下了结论。
俩人小打小闹了一会儿后,赵凛起身,准备去看看城墙修补得如何了,秦信喊住了他。
“凛哥……”
赵凛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秦信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决定说了出来。
“凛哥,我是真的希望,你和世子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看到世子跟你在一起开心,我也会跟着开心的。”
看到秦信诚恳的眼神,赵凛一愣,忽然间,觉得这小子有大智慧,把他这几天的烦恼纠结,全部都给解开了。
他笑了,摸了摸秦信的脑袋,道:“我明白。”
说完,便朝城中走去了。
只要世子跟你在一起开心,我也会跟着开心的。
是啊,只要澜儿开心了,我也会跟着开心的。
赵凛奔走在城中的脚步,越来越快,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谢云澜。
旁边路过的巡逻将士,看到他都给他打了招呼,赵凛点头应了,脚步却没停下来。
他可真是太傻了,比秦信傻多了。
为了自己心里的那些纠结与恼怒,就放着澜儿不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在谢云澜的事上,就乱了方寸。
他匆匆赶到医馆,却见医馆排了长长的队伍,都排到门外去了,一股浓浓的药味,飘散了出来。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里,只见医馆里坐着好几个老大夫,找了一圈,就是没看到他想看到的那个身影。
赵凛心中一紧,赶忙找到他认得的一个医官问道:“世子人呢?”
那医官忙得晕头转向,这几天诊脉开方子煎药,他的眼睛都快要重影了,胡子拉碴,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道。
听到赵凛的焦急的声音,他抬起头来,思索了片刻,道:“世子好像有些不舒服,被送回去了。”
赵凛瞳眸一震,谢过那个医官,从拥挤的人群里挤出来,往谢云澜临时下榻的府宅奔去。
医馆这里离府宅有些远,赵凛嫌跑过去慢了,刚好对面巡逻的都头骑着马过来了,他赶忙将那人拦了下来。
那都头也爽快,马缰绳刚一松手,就只看得到赵凛骑着马朝远处奔去的背影了。
他有些奇怪,何事如此着急?
赵凛拽紧缰绳,双腿夹着马肚,飞驰在狭窄的官道上,还险些撞到过路的行人,像阵凌乱的风一样,气喘吁吁地冲到了府宅门口。
刚下马,侍卫还没来得及通报,赵凛就冲进了院子里,轻车熟路地往谢云澜的卧房方向跑去。
他喘着气,扶着门框,喊着“澜儿……”
“阿凛?”
谢云澜擦着嘴,手上还端着药碗,惊慌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赵凛。
“你怎么来了……”
赵凛抬眼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冲了进去,抓住谢云澜捂住嘴的手,可是嘴角的血迹,还是从指缝里渗了出来。
他瞳孔震动,紧张地看着谢云澜,颤声问道:“澜儿,你怎么了?”
“没事,呛到了……”
谢云澜抽回自己的手,垂眸端着药碗,皱着眉将剩下的药一口气喝完了,抬袖擦了擦嘴,把嘴角的那抹血迹,也不着痕迹地擦掉了。
看到谢云澜如此平淡的模样,好像吐血的是别人一样。
不,若是旁人吐血了,他都没有这样神色平淡过。
赵凛心口难受得紧,半蹲在他跟前,抓住他的双肩,抬眼望着他,大声道:“那你怎么不敢看我!”
谢云澜深吸了口气,迎着赵凛的目光,看了过去,眼神清明,没有一丝迷茫和犹豫。
“澜儿……”
一股巨大的恐惧席遍全身,赵凛控制不住地发着抖,连声音都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澜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赵凛忍着胸口的疼痛,看着他,艰难地问道。
谢云澜低头凝眸看着赵凛,看了半晌后,笑了起来,让赵凛有些不知所措。
“阿凛,你这样子,好像我马上就要死了似的……”
“胡说!”
赵凛皱着眉,厉声打断了。
谢云澜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赵凛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抬手抚着他的脸,修长的手指微凉,被赵凛攥住了。
“阿凛,我有些累,陪我躺会儿吧……”
“……好。”
并不宽大的床榻,此刻俩人互相搂着躺在一起,虽然有些挤,但是却也足够暖和了。
准确来说,是赵凛将谢云澜,小心地环在怀里,手指还切着他的脉搏,微弱跳动的脉搏,让他感觉到怀中人的生命,还是还是活着的。
“睡吧……”
赵凛亲了亲谢云澜的都额头,暖烘烘的怀抱,让谢云澜浑身静脉的疼痛,稍稍减缓了许多,他依赖地蹭了蹭脑袋,抬头眨着眼睛,看着赵凛。
看着这双亮晶晶的眸子,赵凛苦笑道:“你看我做什么……”
“我不想睡,阿凛,咱们说会儿话吧……”
“好,你想说什么?”
赵凛也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从谢云澜下了山来青州找他起,他就觉得,谢云澜变了,以前在青冥山,他俩都是无话不谈的。
可是如今,他总觉得,谢云澜看着他,总像是隔着层薄薄的雾,他知道谢云澜肯定有事瞒着他,但是,哪怕他问了又如何呢?
谢云澜的性子,看着柔和,实则谁都劝不了,只要他不想说,谁也问不出来,反倒给俩人之间,横生许多烦恼。
“阿凛,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又吐血了?”
赵凛没说话,只是搂着他,这句话从谢云澜嘴里说出来,就像是一把钝刀子,在他心头慢慢地磨着。
谢云澜自顾自地低声道:“阿凛,我的病根你早就知道了,从以前还没跟师尊修行之前就这样了,你何必烦恼呢?”
“是吗?”
赵凛不想看谢云澜的眼睛,把下巴搁在他的脑袋上,声音朦朦胧胧的,听不清话语里到底藏着什么情绪。
“阿凛,我不想让你为我担心,你明白吗?”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除非我死了……”
谢云澜失笑了:“怎么连你也开始说胡话了?”
“可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就没想过,我的感受吗?”
“我叫好好休息,不要逞强,有大夫在,也不缺你一个。可是,你非不听,我也不能绑住你的手脚,只能跑城外待着,看不见你作践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赵凛终于忍不住了,一股脑地倾诉了出来。
“可是,如果不是秦信告诉我,你在运粮船上也吐血了,你是不是也不打算跟我说?”
“秦信怎么……”
“澜儿!”
赵凛打断了他,搂住他的双手收紧了,就像是怕他不知道何时就会消失一样。
“你到底有没有真正把我放在心上!”
“我怎么会没把你放在心上,我……”
谢云澜还想再多说什么,被赵凛按住后脑勺,俯身堵住了嘴。
血腥味在唇舌间蔓延,是谢云澜的血。
赵凛不想听谢云澜的解释。
谢云澜总能说出一些好听的话来哄他,可是,他此刻没有任何心情再去听这些安慰的话,他知道谢云澜的身体,绝对不是他说的这样简单。
好像什么话,在此刻都是多余的。
既无用,又浪费时间,还不如好好感受对方。
谢云澜搂紧了赵凛,迎合着他的吻,将那些早就准备好的话,给咽了下去。
窒息般的吻,才能让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不用去想那么多,只是用心感受着俩人片刻的温存。
就这么亲了半盏茶的功夫后,赵凛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谢云澜。
吻了吻他的眼皮,哑声道:“睡吧……”
“嗯……”
谢云澜感受到了片刻的满足,就已经足够了,赵凛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俩人搂得更紧了。
就像秦信说的,只要待在他身边,感受到快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