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曦烨闪避开来,咒怨却没再出手,因为它发现了对方的实力比起东瀛之战时,更强了。
硬碰硬不是办法,就靠怨气慢慢的侵蚀分解她。
从夏择凌到凌霄,戴曦烨总有破绽。
“他为了你做这么多,你忍心撕碎他吗……”
“你本来也觉得他很好,很适合做你的丈夫这个角色,对吧……”
“你们在一起很幸福,你知道他是真心的,你真的相信他。可你又为着什么去打破呢……”
“为背叛你的师门,还是为吸你血的人?”
“你已经够劳心了,阴阳界变化无常,你也该歇歇了……遵循欲望吧……沉溺在幸福里……”
戴曦烨剑锋抵住幻象眉心,赤金真火灼出咒怨原本的青面獠牙,弱水剑突然爆出龙吟,剑光劈开满天阴雾,“一届邪祟,还教上幸福了?”
咒怨指尖钻出毒蛇,缠住戴曦烨手腕:“舍得吗……”
戴曦烨徒手捏碎蛇首,毒液在纯阳真气中蒸成白烟,“记住了,见魔不辩,遇邪不惑。”
“是。”
一声恭敬的回答从山谷深处传来,咒怨这才反应过来那里还站着一位仙风道骨的道士。
邪神沉寂一瞬,覆盖着的阵方才也被戴曦烨轻描淡写的一剑劈开,它胸口突然浮现出龙虎山掌门的面容,却是无比狰狞:“夫人,你要弑夫么!”
戴曦烨不怒反笑。
“角色扮演?玩这种情趣游戏你们确实在行,有点意思。”戴曦烨嘴上说的轻浮,剑势却愈发凌厉。
双手合拢于胸前,玉祈府掌门垂眸,身后红光尽显,逼的怨念四处逃窜。这一场景给她平添了几分妖冶之美,有种说不清的邪。
她修的是纯阳之道,却行的是妖邪之路,只有自渡,才能守得住这条命。
弱水剑悍然出手,八道剑影毫不吝啬的在夜空中翱翔。裹挟纯阳之气的剑光将凌霄的残影撕碎,黑雾仓皇窜向山巅,所过之处草木尽枯。
这就是天仙境吗。自从戴曦烨身后的行气变成红色的后,李舒齐便清楚的明白为什么玉祈府老掌门非要选她继承了。
只是被凌霄用锁灵拘困了一遭,意外开辟了另一条术脉;又在短短几日之内协调好行气打通所有经脉,然后突破天仙境……
她不是整日都陪着凌霄哄着他吗?哪来的时间去修行?难道是从前就已经突破了?
那没道理啊,既然戴曦烨有天仙境的实力,那么锁灵拘在她面前就和玩儿似的,十个凌霄来了也困不住她。
她虽然无厘头惯了,但没道理陪他们龙虎山上上下下玩过家家吧。李舒齐甚至不敢想,他奶奶的,天赋怪啊。
……
追至断魂崖时,圆月正被血云吞噬。咒怨自然不会只留那一手,在方才对峙之时,就在外围建立起了阵坛。
咒怨立在万鬼哭嚎的阵法中央,十二单衣褪成惨白丧服:“你以为斩尽天下式神便能赢?”
戴曦烨反手将剑插进岩层,炽烈金光顺着山体裂缝奔涌。被咒怨侵蚀的灵脉发出尖锐嘶鸣,她却在这地动山摇中勾起冷笑:“赢不赢无所谓……是你们必须死!”
弱水剑嗡鸣着掀起滔天火海,戴曦烨踏着火浪凌空而起。咒怨召出的骨龙尚未成型便被拦腰斩断,剑锋去势不减地劈开阴阳阵眼。当剑尖抵住咒怨阵眼处时,戴曦烨才发现自己虎口早已崩裂。
“杀了我,夏择凌最后一缕残魂可就..……”咒怨忽然伸手握住剑刃,绿气顺着火纹滴落,“可就永远的消失了。”
山风卷着这句话灌进耳膜,戴曦烨剑势微滞。咒怨趁机化作千缕黑气钻向崖底洞窟,却被提前布下的三十六道金符截住去路。
咒怨狩衣振出百张血色符纸,落地化作赤舌鸟群。戴曦烨剑指苍穹引动紫霄雷,弱水剑在雷光中淬成炽白色。她挥剑斩落时,雷霆竟凝成实体——
第一剑劈出雷蛟撕碎鸟阵,第二剑荡起火凤焚尽血雨,第三剑直刺时漫天血云突然裂开一线天光,万千光华化作剑鞘裹住弱水锋芒。
雷法!?
李舒齐直言没白来。龙虎山掌门才能修行的雷法,她怎么又会了?
是有道侣之间的功法可以互相学习传授的先例,但没听说过结婚半天就能学会的。
“雕虫小技。”
戴曦烨冷笑一声,踏碎咒怨召出的土蜘蛛,凛冽的剑气挑飞狩衣下藏着的傀儡符。弱水剑突然脱手钉入地面,五丈青石轰然翻开,露出埋藏的东瀛百鬼祭坛。
戴曦烨并指划过剑脊,纯阳真火顺着地脉烧穿祭坛核心的蛇神像。
咒怨所有的防线一一被面前这个姑娘全部炸破,一瞬间千年的道行功亏一篑,瞬间化作尖锐的吼叫响彻云霄。
“我死了,东瀛式神没了怨源,你以为夏择凌一个中土残魂,会不会成为第一个炼怨的存在呢……”
戴曦烨咬破指尖在剑身画出敕令,丝毫没有被咒怨的言语所影响,弱水剑绽放的光华照亮整座山峦,剑势一时刚猛如烈阳灼空,剑气却阴柔似寒潭锁魂。
这一式在纯阳功法中被称作“日月同辉”,也是相当耗气的招数,戴曦烨顶着炸体的风险强行将咒怨压进谷底,一时之间龙虎山云海翻涌如沸,天地灵气凝成巨鼎将邪神困在炉中。
“东瀛邪怨,当镇于龙虎山地肺。”
封印完成的瞬间,咒怨仍不死心,尖叫之声不绝于耳。残存的声音混着洞内阴风飘出:“呵……命运要找到你了……桀桀桀桀……”
本是一句毫无逻辑的话,却让戴曦烨一瞬间绷直了脊背。这一刻的压迫感前所未有,她还算得上得体的面颊,此时却因为这句话而冷汗密布。
命运……
李舒齐反应快,引动地肺深处的道气注入这方熔炉,直到彻底断绝了咒怨的气息。
“戴掌门,一切顺利。”
戴曦烨将颤抖的手背在身后,直到山洞彻底闭合。她默默的抹去嘴角血渍,没让他看到。掌心似乎留有余热,她打开一看,竟然是那条剑穗。
太烫了,她承受不住。
命运要她如何她就得如何吗。她孑然一身无所谓,可人情做不得。
烦。
戴曦烨撒开手,那条剑穗化作一缕黑气消散在山头。
万物皆空,唯空恒常。万事万物,什么都留不住的。
戴曦烨念及此,隐约感觉到有种即将被撕裂的冲动。体内气血翻涌,夹杂着乱撞的行气,差点让她一口血喷出来。
李舒齐察觉到了戴曦烨的不同寻常,眉头微微一蹙,连忙赶了过去。
“戴掌门,您无碍吧。”
戴曦烨捂着嘴,硬生生把那口血咽了回去。她伸出手摆了摆,没说什么,便打算转身离开。
“您……要不等等再走吧。”
戴曦烨回头看了他一眼。
李舒齐深吸一口气,向她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带着几分臣服和尊敬,这是前段时间所没有的。
“等掌门醒来,也许……也许……”
他这是在替凌霄挽留。所有人都知道戴曦烨这一走,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登龙虎山的门了,而凌霄脱去咒怨这一层枷锁后,也不会再执迷于欲望。
一个清孤的道士,一个决绝的高手,他们也许互相不懂,但李舒齐作为局外人懂。懂他们之间的真心。
战争可怕的是流血和牺牲吗?不见得,可怕的是背后破碎的家庭和真情。他们作为那一批被伤害的战士已经失去了太多,李舒齐不想眼睁睁看着可怜人的真心再被失去。
戴曦烨深吸几口气,缓了缓体内的压力,但那股被撕裂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她怕是来不及等凌霄清醒了,因为独属于她的天劫要来了。
为了准备和咒怨一战,戴曦烨强行打通术脉,让本就重伤过的本体不堪重负。源源不断的内力在她体内运转,每分每秒都是难以言状的痛。但她很幸运,在最关键的前夕突破天仙境,重回巅峰。
但天仙境的到来也意味着她要接受天劫,天劫是修行者突破境界时必须承受的天道惩罚与考验。
若单单是天劫的话,八十一道天雷,戴曦烨这打不死的小强尚可还有一线生机。怕只怕连同着违背婚姻誓言的天惩一同降下来,那才是真正的劫。
此次结婚虽是出于形势所迫,但婚礼上对着神仙老祖许下的誓言却做不得假。天道无情,大道至简。真即是真,假则是假,容不得人情纠葛。
戴曦烨垂眸,疼痛让她忍不住用手捂住心口。李舒齐弯着腰没看到,却只听到一声沙哑的叹息。
“……替我向他,说声抱歉。”
山风卷着残岩处的细雪掠过耳际,李舒齐竟听到了一阵马蹄声,充斥着将士征战沙场的肃穆。他的腰越弯越低,直到看清脚下的泥沙纹路。
面前的姑娘已经不见踪影。
目光所及尽头,他分明看清她踩过的那方岩石上,落下一条黑色物品。
李舒齐走近一看,从地上把它捡起来。
是一条黑色剑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