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朱嫣儿很是忙碌。
文澜斋中。
朱嫣儿的指尖,划过泛黄的账页。
洛天宵在旁执笔记录。
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账目,经她点拨竟在三日间条分缕析!
张博捧着装订齐整的账册,返回侯府。
“好!好!让他们在庄子上,多住些时日。”
老侯爷很是赞赏,仔细叮嘱着。
自从那些请帖都被老侯爷,以各种理由退回后。
朱嫣儿就闲下来了,不是晒太阳,就是让厨房研制新菜。
“这日子真是自在逍遥啊!”
张博摸着见长的腰围,一脸的感慨。
洛天宵则是每日习武。
绕着庄子跑上一圈。
既巡视农事,又保持精瘦身材。
这日清晨。
洛天宵往东边果林跑去。
葡萄园里,长工们正在忙碌。
将落地的果实往独轮辎车上堆,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熟透得来不及摘,可惜了。”
“要不咱们禀过小庄头,拉去集市贱卖了,也算是庄子上的进项了。”
洛天宵脚步一顿。
上前讨要了一兜,熟透的葡萄。
回到院里后,撞见朱嫣儿在廊下梳发。
熹微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将朱嫣儿半干的青丝,映出琥珀色的光晕!
厨房里炊烟袅袅。
连续月余的胡饼面汤,吃得洛天宵胃里发沉,再好的滋味,也成了折磨!
“洛护卫似乎对早膳不满?”
朱嫣儿瞥见男人皱眉的神色,忍不住询问。
洛天宵抹去额间薄汗,脸上带着疑惑,“只是好奇,为何顿顿离不开面食。”
男人运动后的身躯,在单衣下若隐若现。
洛天宵瞥见朱嫣儿,耳尖泛起薄红,此刻正在低头用膳。
而张博则边大快朵颐,边问道。
“洛大哥,要这熟过头的葡萄作甚?”
一提起这个,洛天宵就神秘一笑。
吩咐翠柳道。
“快取些轻纱罗来”
翠柳疑惑不解,但接触到朱嫣儿肯定的眼神,便去了小库房。
洛天宵用完膳后,拿出那些熟透的葡萄。
“正因暴殄天物,才要物尽其用。”
他将纱罗用沸水煮过,把葡萄挤碎,汁液透过纱孔,在白玉盏中,积成紫色液体。
用青瓷莲纹盏盛着,滤净的紫液递来,对朱嫣儿说。
“葡萄性温味甘,最是补气益血,大小姐素日劳神,正宜饮用。”
朱嫣儿忍不住赞叹。
“还真是新奇,咱们大周虽早有葡萄,却从未有人榨汁而饮过呢?”
盏中液体泛着宝石光泽,她迟疑接过,端详。
指尖沾着葡萄汁的,黏腻触感,突然令洛天宵想起,南疆蔗农的制糖土法。
懊恼自己怎么早点想到,大周可是尚未出现过糖的。
若是能制出白糖,那岂不是又花不尽的银钱。
葡萄在当下仍是稀罕物。
平阳侯府的葡萄园,是圣上特赐,除进贡宫中外,多半用作赠礼。
这些熟透落地的果实,本要沦为弃子。
经洛天宵巧手,竟化作一盏,见所未见的琼浆!
“当真能饮?”
朱嫣儿指尖摩挲盏沿,鼻尖萦绕陌生甜香。
洛天宵笑而不语,将另一盏递给翠柳。
“我也能喝吗?”
翠柳高兴地抿了一口,眼睛倏地亮起,“小姐,甜而不腻,比鲜食更爽口!”
朱嫣儿小心尝了一口,甜味在舌尖绽放。
她眼中满是惊讶和欣赏,对洛天宵说。
“洛护卫,你总是能给人惊喜。”
洛天宵微微躬身。
“能为大小姐效劳,是在下的荣幸。”
朱嫣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沾染残留的葡萄汁。
忽然抬眼。
“洛护卫这般能耐,倒让我好奇...”
话音戛然而止。
唧唧!
檐外的雀鸣声,让她惊觉这人月余来所展露的那些。
比如珠算、书法,如今乃至商事见解。
竟不似寻常武夫所能!
洛天宵迎上朱嫣儿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大小姐若有兴趣,不妨慢慢发掘。”
两人对视片刻。
咯咯!
朱嫣儿忽然轻笑出声。
“好一个‘慢慢发掘’,洛天宵,你很有趣!”
一旁的张博和翠屏,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两人,打的什么哑谜。
翠柳则是注意到。
大小姐看向洛护卫的眼神,比往日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光彩!
......
洛天宵将新酿造出来的葡萄汁,拿给朱嫣儿。
朱嫣儿指尖轻触,琉璃盏边缘,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蹙眉。
盏中紫红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小姐不妨尝尝。”
洛天宵站在三步外,姿态恭敬却目光坦然。
“这是属下改良过的葡萄汁。”
翠柳在一旁插嘴。
“洛护卫折腾了一早上,非说这样喝比直接吃强。”
朱嫣儿抬眼瞥了洛天宵一眼。
此刻的洛天宵,衣袖还沾着葡萄汁的痕迹。
朱嫣儿心下略松。
她低头抿了一口,酸甜适中的滋味,立刻在舌尖绽放。
心中赞叹,这样确实比直接饮用的葡萄汁,多了几分清爽,只是这味道...
“加了清水?”
“小姐明鉴。”
洛天宵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葡萄本身太甜,兑水后更解渴,还能节省原料。”
朱嫣儿放下琉璃盏,指尖在案几上轻叩。
“依你所见,其他水果也能如此?”
“正是。荔枝、龙眼这类金贵果子,榨汁后反而能,卖出更高价钱!”
翠屏忍不住道。
“那些贵人哪会在乎,这点小钱?”
洛天宵嘴角微扬。
“正因是贵人,才更愿意为新奇玩意花钱。
一斤荔枝卖十两,一杯荔枝汁,却能卖五两。
三杯就回本,余下全是赚头。”
朱嫣儿眸光微动。
她自幼打理侯府产业,自然明白其中关窍。
眼前这人谈吐不凡,哪像个普通护卫?
她意味深长地说。
“洛护卫懂得不少,珠心算已是罕见。
还能写一手好字,如今连经商之道,也如此精通。”
洛天宵不慌不忙的叉手礼。
“属下幼时有一伙商队路过,便和他们学了些皮毛。”
“是吗?”
朱嫣儿起身,袖中银簪倏地抵住洛天宵的喉结。
剑尖在离皮肤,寸许处停住。
洛天宵却纹丝不动,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朱嫣儿莫得收剑回袖。
“好定力,寻常护卫可没这等胆识!”
洛天宵直视她的眼睛。
“属下既然接了这差使,这条命既托付给小姐。”
这话说得暧昧。
朱嫣儿耳根一热,别过脸去:“油嘴滑舌。”
翠柳见状连忙打圆场。
“小姐有所不知,侯府这些产业,将来都是要交给您的。
若有洛护卫相助,定能更上一层楼!”
洛天宵闻言,心思电转。
他本是为了保命,才答应入赘。
但若只是做个传嗣傀儡,等孩子出生后怕是难逃一死。
侯府势大,他孤身一人如何抗衡?
唯有借侯府之势,积累资本,才能在这异世站稳脚跟。
眼前这位大小姐,正是最好的跳板。
“属下愿效犬马之劳。”他郑重行礼。
朱嫣儿唇角的笑意,一闪而过。
两人各怀心思,却在这一刻,达成了微妙的默契!
......
景阳殿内。
嘭!
周宏泽一脚踹翻了,鎏金香炉。
香灰洒了满地。
几个宫女跪在一旁,瑟瑟发抖!
“花牡丹这个蠢妇!坏我大事!”
银发幕僚郭安舵,躬身劝道。
“殿下息怒。
花牡丹性格张扬,被二皇子抓住把柄,也是意料之中。”
嘭!
周宏泽抓起茶盏砸在地上。
“意料之中?那贱人打着本宫旗号,在外招摇。
如今满朝皆知,本宫宠幸青楼女子!
今日父皇当众训斥,连母妃都受了牵连!”
郭安舵使了个眼色。
其余幕僚纷纷退出殿外。
待只剩二人,他才低声道。
“殿下,花牡丹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