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霁,酸角树下支起了雕核的木案。周明远磨着刻刀,掌心的茧子蹭过酸角核时,竟隐约映出前日甜汤里的「路」字残影——那些被火焰显影、被甜汤熬化的疑问,如今都要在这不足寸许的核上,雕出能握在掌心的答案。
「核雕要先观形。」师傅递给他颗三棱酸角核,凹陷处凝着点雾灵,「你看这道沟纹,像不像你工地上的安全墙?」话音未落,雾灵突然在核面聚成微缩的墙面,前日被汗水显影的「路」字正沿着核纹生长,墙根处竟冒出几株酸角苗,嫩芽上挂着露珠似的「安」字。
单青举着颗椭圆核发愁:「藤和树该怎么雕在一块儿?」师傅用刻刀轻点核顶,雾灵立刻化作细藤缠上酸角树干,枝头结着两颗并蒂果,果壳上的纹路竟自动拼成「共生」的篆体。她忽然想起昨夜给男友发的消息,那句「下次拌嘴不如比谁先喝完酸角汤」,此刻正随着藤叶的脉络,在核雕里悄悄抽芽。
沈砚秋的核雕刻到一半卡了壳——她想雕的不是前夫的忏悔,也不是流浪猫,而是某个清晨瞥见他喂猫时,突然涌上心头的、释然的轻。师傅往她的刻刀上吹了口雾灵,刀刃落下时,核面竟显影出三只奶猫捧着酸角核玩耍的画面,猫爪下踩着的,正是她曾以为永远解不开的「忍」字绳结。
无声对着母亲的木梳出神,梳齿间的酸角花枝已长出花苞。师傅将颗扁核放在她掌心:「试试雕支会开花的梳子。」当她的刻刀划过核面,雾灵突然托起那根灰白头发,在核上织出细密的梳齿纹路,而梳背凹陷处,正嵌着她幼年时与母亲的合影——那时的木梳还完整,母亲的童谣还在晨光里晃荡。
林小夏把酸角核粉掺进清漆,打算给核雕上一层「甜汤色」的光。师傅敲了敲她的颜料碗:「光不是刷上去的,是从核里透出来的。」雾灵应声钻进她的刻刀,当她在核面画出精灵新城的第一块砖时,砖缝里竟渗出金砂般的核粉,每粒粉末都映着她曾写下的「我可以」——那些被火焰燃尽的自我怀疑,此刻都成了照亮城墙的星。
灵儿举着勇哥的雾灵留言核雕发愁:「怎么让雾灵永远刻在核上?」师傅接过核,用禅杖头的铜铃在核面敲出七个小点:「雾灵在心里,便在核里。」雾灵立刻在七点间织出蛛网般的光脉,每个节点都停着只蝴蝶,蝶翼上的「悟」字连起来,竟成了「珍惜每粒光」的偈语。
暮色漫过木案时,各人的核雕都泛起微光:周明远的安全墙核雕里,酸角苗正顶开核纹生长;单青的藤树核雕上,并蒂果裂开条缝,露出藏在里面的「甜」字核仁;沈砚秋的奶猫核雕旁,不知何时落了粒酸角糖,糖纸折成的小船正漂向刻着「解」字的溪流。
师傅将自己的核雕放进灯影里,那是颗刻着春桃打算盘的核——算盘珠子竟能拨动,每颗珠子上都刻着「烟火」「执念」「回甘」之类的小字。当他拨到「圆满」那档时,雾灵突然聚成春桃的手,替他补上了算珠间漏刻的「憾」字:「你看,缺角的月亮才会圆,有缝的核雕才透得出光。」
茶寮的铜铃又响了,这次伴的不是经义,而是刻刀与核相撞的轻响。雪地上的酸角核碎屑被雾灵托起,拼成「物物皆有光」的字样,每个字的笔画里都藏着未完成的核雕——那是三百章故事里,即将长出的、属于每个人的光。
「明日啊,」师傅往酸角油灯里添了勺蜜,看火焰舔着灯芯,将核雕的影子投在雪墙上,「该带你们去巷口卖酸角核雕了。人间的光,得照见人才算数。」铜铃晃过雪粒的刹那,所有人都听见核雕里传来细微的芽动声——那是疑问在结成果实,是心事在长出翅膀,是三百章的烟火,正从酸角核的裂缝里,轻轻,轻轻,绽出第一缕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