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的云雾漫过酸角树顶时,师傅的僧鞋刚好踏上画坊石阶。他背着的禅杖铜铃响了三下,竟与勇哥斗笠上的铃铛音色相同。我慌忙起身,却见师傅盯着我眉心痣轻笑:“三百年前在金顶,我就说这丫头与雾灵有段公案。”
灵儿捧着酸角茶盏的手突然发抖,茶水里映出师傅前世的模样——正是民国画坊起火时,背着我冲出火场的僧人。师傅指尖划过茶面:“小丫头,你手腕的酸角核,可是雾灵用三百年修行刻的平安符。”灵儿惊得茶盏落地,碎片里竟露出“护”字金粉。
“老衲要破戒。”师傅掀开袈裟,里面竟穿着勇哥送的卫衣,胸前印着冰红茶瓶图案,“昨晚梦见雾灵托茶,说树灵的画能治金顶的雾癌,老衲要尝尝这半山烟火气。”他盯着我新画的《雾中山居图》,画里的别墅正渐渐变回木房子,“执念是雾,放下是光,丫头可懂?”
晚餐时,灵儿端出素版糖醋鲤鱼,鱼形是用酸角糕雕的,眼睛是两颗黑枸杞。师傅夹起鱼眼突然落泪:“这味道,和三百年前树灵给雾灵做的斋菜一样。”他从袈裟里掏出本《峨眉山雾灵志》,泛黄的书页间夹着勇哥的斗笠草图,“雾灵每百年需渡劫,这次怕是要拿你作引。”
深夜,师傅在画室燃香抄经,烟气竟凝成勇哥的轮廓。我这才发现,师傅抄经的笔是用酸角树根做的,笔尖沾着的不是墨,是雾灵的精元。“他用三百年把雾炼成了糖。”师傅指着满墙画作,每幅画的阴影里都藏着勇哥修补雾脉的身影,“可糖吃多了会蛀牙,丫头,你敢不敢尝点苦?”
凌晨三点,师傅带我们登上画坊屋顶。他抬手敲了敲琉璃瓦,瓦片竟变成水镜,映出金顶的雾正在变黑——那是被香火熏染的雾霾。勇哥的投影突然出现在雾中,他摘了斗笠,露出满头白发,每根发丝都在坠落,化作冰红茶瓶砸向雾霾。
“雾灵要散了。”师傅往水镜里洒了把酸角粉,雾气中浮现出勇哥的记忆:民国画坊火灾时,他用雾灵裹住我,自己却被火烧去半身修为;现代茶寮里,他变出家私时,每样物件都要耗损百年道行。灵儿突然指着水镜尖叫:“看!他的手在流血!”
我摸向秘火箱,里面的狼毫笔杆竟裂了道缝,露出里面的雾灵残魂。师傅合十念咒,笔杆裂缝渗出金光,在水镜里织成保护网,将勇哥即将消散的雾体兜住。“老衲只能护他七日。”师傅擦了擦汗,禅杖铜铃突然断裂,“剩下的,要看你的画能不能聚够人间的光。”
画坊的酸角树在黎明前开花,每朵花都是勇哥的脸。师傅摘下我的翡翠镯子,放在花心,镯子立刻长出藤蔓,向金顶方向延伸。“去吧,”师傅推了推我,“用你的画光,给雾灵织件新的斗笠。”
这一章,画的是穿卫衣的破戒师傅、会哭的酸角鱼眼、还有用画光织斗笠的执念。原来最浓的禅机不在经卷里,而在雾灵为树灵长出的白发里,在师傅为护徒裂开的禅杖里,在酸角花向着光生长的藤蔓里——佛说四大皆空,却不知情执才是最真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