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令人忌惮的天灾,大雪封住了山桃村与外界联系的公路,整个村子开始与世隔绝起来。
不过一开始村民还算镇定,村长去镇上开过会的,知道会有一场极寒的天气会来到,回村就提醒村民注意防寒了。
村子里的人往年大多靠柴火取暖,要不然就多穿两件毛衣。
今年听了村长的忠告,还去镇上老钟家订了煤炭。
除了寒潮来的第一天,大家没注意被冻了个透心凉,后面的日子大家都注意保暖,换上厚被褥,日子也还过得去。
不过五日之后,大家就不这么想了。
就算有火烤着,他们也快冻成冰棍儿了。
这不是他们山桃村往年的温度啊,他们这里最冷的时候也不过落雪到脚踝,零下几度而已。
边月家里挂的温度计早就跌破最低计数了,靠着信号微弱的手机查了一下近几天的天气预报。
大暴雪,温度最低零下43度。
“边医生,这样的天气,我建议咱们还是不要出门了。”
李相源把能裹上的衣服都裹上了,靠着边月家的壁炉取暖。
“这样的天气出门,您或许平安无事,但我一定会死。一个死人,对您应该没用处了。”
边月出神的望着窗外被大雪覆盖的远山,千山尽是雪,无处觅来路。
“是啊,只能再等等了。”边月抽完手里的烟,把烟头弹进垃圾桶。
对李相源说:“你回去吧,该走的时候我会叫你。”
李相源:“好。”
这样的雪天,适合坐在家中烤火、读书,或者睡觉,看电影。
李相源离开后,边月熄灭了壁炉中的火。
轻轻踮脚跳上屋顶,坐在雪中开始运行《涅盘圣法》。
她的身影很快被大雪淹没,只有鼻下稍微融化的雪证明她没有彻底被冻僵在雪中。
这是一种近乎自虐的修行方式,雪天并没有太多的火灵气供边月修行。
她想要在雪中活着,就需要将自身体内的火灵力运转至全身。
这种方法能有效的训练自身对灵力的控制程度,边月的师父在时,甚至要求边月几天几夜坐在极寒的地方,只靠自身的火灵力活着。
为了度过这几天几夜,边月必须小心的计算身体里每一丝灵力的运用,才可以在修行结束之后少受一些罪。
这种修炼方式,更多的是一种折磨。
如今折磨她的人不在了,可她看着漫天大雪,依旧选择掩埋自己。
三天、五天、七天。她就这么被雪淹没,被雪保护,无人打扰。
隔壁赵家又在吵闹,小孩儿的尖叫和大人的争吵此起彼伏。
“我弟弟他们家五口人都要冻死了,我给他们送点儿煤炭怎么了?家里的煤炭堆了半屋子,你们烧得完吗?”
又是赵家儿媳的声音,尖声叫起来,几乎失去理智。
“明明有富足的煤炭,却对我弟弟家见死不救,有你们这么做亲戚的吗?!”
赵大刚的声音也通过风雪传来:“这么大的雪,煤炭是你去送还是我去送?”
“我们家的煤炭不是钱买的?就知道贴补你娘家!”
“当时政府都出通知了,今年有大雪,让百姓准备好过冬的物资。”
“还给标出来了,最低温度会达到零下50度,当时你弟弟怎么不买?”
赵大刚很不满道:“张云秀,在你弟弟和我们家之间,你能不能有一次偏向咱们家啊?哪怕一次呢?”
张云秀哭了起来:“我弟弟为什么不买?因为我弟弟穷!”
“他小时候为了给我捐献骨髓,就此落下了病根儿,这么多年没工作,全家就靠低保过活!”
“你让他买煤炭,那子林的学费怎么办?一凡从小到大都是捡言言的衣服穿,还有强强。强强甚至都没上过幼儿园。”
“弟妹又是个神智不清醒的,根本照顾不好孩子。”
“我爸我妈早早的积劳成疾去了,就留我弟弟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我不管他谁管他?”
张云秀冲赵大刚吼道:“你不去送我自己去!哪怕是冻死在路上,我也不能让再给我一次生命的弟弟冷死在这个冬天!”
张云秀的婆婆赶紧来劝她:“秀啊,我知道你心疼你弟弟,可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这个天儿出去,就死了啊。”
张云秀的婆婆哭道:“你还有言言,还有妈啊。大刚也是心疼你,才不让你出门的。他就是说话不好听,没有坏心思的。”
张云秀崩溃:“妈,我不出去,我弟弟就快死了呀。”
张云秀的女儿言言也在一边哭叫着喊:妈妈不要走,不要丢下言言。
一家人乱成一锅粥,赵明月却在旁边凉凉的说:“都这么困难了,还要找个智障生孩子,他不穷谁穷?被冻死也活该。”
张云秀:“……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你一个小孩儿懂什么?!”张云秀原本都哭得快没力气了,又被赵明月点燃满腔怒火。
“我弟弟是我们家唯一的儿子,他不结婚,难道让我们张家绝后吗?”
赵明月回怼:“你们家有什么很高贵的血统吗?还不能绝后?”
张云秀指着赵明月破口大骂:“我知道你大学毕业了眼睛就朝天上了,处处看我不顺眼。”
“你看不惯我就算了,竟然还诅咒我家绝后?今天我不教训你,这个家我就不呆了!”
赵明月根本不怕:“那你赶紧滚,滚回你娘家去给你弟弟当血包,不要连累我们家!”
赵母呵斥女儿:“明月,你少说两句吧!”
赵明月反问:“难道我说的不对?为了他们老张家的穷酸、苦难、抬不起头,擅自把三个无辜的孩子带到世界上来。”
“孩子出生就是有病的爸,智障的妈,和什么都没有的家。这样的人生,换我宁愿重新去投胎。”
张云秀彻底受不了了,追着赵明月边哭边打。
赵母和赵大刚赶紧两边拉架,赵明月还是因为嘴毒,被她嫂子打了好几下。
边月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热闹,抖了抖身上的积雪,跃下屋顶。
隔壁有这么一户人家,挺有烟火气的。
从极致的寒冷中抽离,仿佛血管中的血液都是冰的。
边月不点火,不加厚衣服,甚至不关紧窗户隔绝呼啸的雪风。
她只是点了一根烟,然后开灯坐在书桌前读起了《医典》。
边月在每天被冰雪折磨,啃面包,喝白水的过冬天时,气温再创新低,竟然达到了-50了。
南北极平常也就这温度了。
渐渐地,村里出现了哭声,哭声越来越多。
这些哭的人家都被冻死人了。
有一天早上,边月还听到了破口大骂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骂别人偷了他家的木材。
渐渐地,村里有人开始冒着被冻死的风险出门,寻求跟亲戚合住。
村里不是每家都听劝,准备了足够柴火过冬的。
那些没准备足够柴火的厚着脸皮找亲戚蹭一下,哪怕亲戚家出柴火,自家出粮食的吃住在一起,他们也是愿意的。
隔壁李相源家都被李二顺厚着脸皮凑了上去,只有赵家,村里任何人去想向他家发起同居邀请,都被拒之门外。
他们是外村人买房子到山桃村的,村民们对他们家没那么随意,吃了几次闭门羹之后就退回来了。
边月给照看药园的王麻子送了几次煤炭,王麻子笑呵呵的跟边月说:“我这边倒不觉得太冷,人老了皮厚,小边不用送这么多煤来,当心你自己不够。”
药园下面的确有阵法盘活药园,但风霜雨露乃是植物生长的根本。
布阵之人不会特意隔绝。这个老头儿应该是冷的。
但他得这么说,免得边月嫌弃他用煤太多,被赶回家去。
“这是这个月的工资,麻烦王叔多加几次碳,免得里面的药材被冻着。”
边月又给了王麻子一叠钱,进药园子里采了几种药材回去。
今天晚上嚼几根草吧,内脏被冻伤了,她给自己针灸不了,需要配合一些药材才能疗伤。
“叩叩叩。”在绝对寒冷的环境中,边月家的大门也被叩响了。
来的不是想向边月发出同居邀请的村民。
边月在村子里算一个高冷的存在。除了看病、去小卖部买东西,几乎不和村里人进行社交。
哪怕是村里人大操大办的请吃席,也只有份子钱到场,人不会出现。
所以,就算再冷,村里也没人对边月发邀请,要蹭火。
边月在屋里翻着书,淡淡的说了一声:“进。”
这一声使正常屋内交谈能听到的音量,都传不到门外就会被冷空气冻结。
但是外面的人却听见了,自然的拉开边月家的侧门进来。
来者是一个女子,穿着毛茸茸的大衣,头发雪白,生了一对金色的瞳孔,头上还有毛茸茸的一双兽耳。
她走进来,环顾了四周一下,笑道:“这里跟上次来的时候有些不同了。”
“这个是灯泡吧?光好亮啊。”女子伸手戳了一下边月的壁灯,又看向壁炉。
“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生火?”
边月合上手中的书,冷冷的看向女子:“有何贵干?”
“边小朋友,今年实在太冷了,我的那窝子孙能不能往外面挪一点?”女子可怜兮兮的看向边月。
边月没再废话,伸手在左手食指戴的戒指上一抹。
一把短剑出现在她手中,短剑上立刻附着一层带着紫色的焰火。
那女子看到边月使出的焰火很害怕,气势都低了一截,但迎上边月的动作却不慢。
那女子手上的指甲变长,在空气中一抓就是破空之声,非常锋利。
且她的招式老辣狠毒,总是攻击在边月最薄弱的地方。
既然总是防守不严,边月就干脆不防守,只把手中的剑往女人身上捅,二人在空中打得拳脚翻飞。
屋子里的桌子、椅子、灯泡全都被砸报废。
每捅那女人一次,边月需要挨两爪子作为代价。那爪子上有毒的,边月滴在地上的血都成了黑色。
“啊!”终于,那女人被边月斩下一只手,惨叫声不停。
边月站在一片狼藉里,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她,脚底下的血水成了洼。
“我比不上师父好脾气,也不喜欢被质疑。师父在时什么规矩,今后就什么规矩,一个字都不会改。”
女人看着边月浑身是血,站在她面前仍是气势不改,手中的短剑附着的火焰不弱半分。
喃喃道:“疯子,白清音找了一个疯子来!”
女人捡起自己的断手,有些狼狈的逃出边月的家,一瞬间消失在风雪里。
等女人彻底消失,边月才张口吐血,全是黑色的。
她却只是不在意的擦干净血迹,连一个痛苦的表情都欠捧,冷嗤一声:“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还看不清自己囚徒身份?”
“被宰了也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