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暗夜调兵
青龙涧的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陈长安站在涧口最高处的鹰嘴岩上,任凭山风撕扯着他的衣襟。他手中的德国造怀表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时针正指向凌晨两点十五分。
\"团长,三辆战车都就位了。\"张大彪猫着腰从黑暗中钻出来,脸上沾满了机油和泥土的混合物,左颊还有一道新鲜的擦伤,\"老王带着徒弟们折腾了一宿,总算把发动机声音压下来了。\"
陈长安点点头,目光转向峡谷深处。那里隐约可见几个巨大的黑影——那是他们秘密修复的日军九五式轻型战车。这些本该在战场上耀武扬威的铁家伙,现在却成了八路军的秘密武器。
\"改装效果如何?\"
\"您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张大彪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老王那老小子真有两下子,用缴获的橡胶垫把发动机舱包了个严实,又在排气口加了消音器。现在二十米外就听不见动静了。\"
两人踩着碎石下到谷底。月光偶尔穿透云层,照亮了那些钢铁巨兽。战车表面新刷的迷彩还带着湿气,炮塔上的日军旭日旗被巧妙地改成了青天白日徽——这是陈长安的主意,用来迷惑日军。
兵工厂的王技师正蹲在领头战车的履带旁,用扳手做着最后检查。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兵工厂工人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地说:\"再给我半小时,左侧主动轮的缓冲簧还得调调。\"
陈长安蹲下身,手指抚过冰冷的装甲板。三个月前,正是他亲自带队伏击了日军的这支战车小队。那场战斗中,他们用自制的燃烧瓶和集束手榴弹,硬是干掉了五辆战车,俘虏了三辆完好的。
\"穿甲弹准备了多少?\"
\"六十发,都是挑的最好的。\"老王终于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精光,\"不过团长,我得提醒您,这些炮弹年头久了,哑火的可能有二三成。\"
陈长安拍了拍老技师的肩膀:\"够用了。老赵那边呢?\"
\"赵政委带着人在崖顶布置火炮。\"张大彪插话道,\"咱们库存的二十门土炮全搬上去了,还有您特别交代的那些'没良心炮'。\"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金属碰撞声。魏大勇带着\"猎狼\"分队回来了,每个人背上都扛着沉重的炸药包。这个身高近一米九的汉子走路却像猫一样轻巧,直到跟前才听见脚步声。
\"团长,按您的吩咐,每隔五十米埋一组。\"魏大勇压低声音报告,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引爆顺序是从谷口往里炸,保管让小鬼子首尾不能相顾!\"
陈长安接过魏大勇画的布防图,就着微弱的月光仔细查看。图纸上详细标注了每一处炸点的位置和引爆顺序,甚至考虑了山体结构和风向。这个看似粗犷的汉子,在战术布置上却有着惊人的细腻。
\"好,去休息吧。\"陈长安收起图纸,\"天亮前让战士们吃饱喝足。\"
魏大勇却没有挪步:\"团长,还有个情况...我们在埋炸药时,发现谷底有些奇怪的脚印。\"
\"什么脚印?\"
\"像是...有人提前勘察过地形。\"魏大勇皱起眉头,\"脚印很新,不超过两天。而且...\"他犹豫了一下,\"脚印的走向显示,那人几乎走遍了我们的预设伏击点。\"
陈长安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他转向张大彪:\"立即派人重新检查所有埋伏点,特别是崖顶的火炮阵地。另外,通知赵政委加强警戒,我怀疑...\"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嗒\"声,像是树枝断裂的声音。所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手不约而同地摸向武器。
\"我去看看。\"魏大勇悄声道,拔出腰间的驳壳枪,猫着腰向声源处摸去。
陈长安做了个分散隐蔽的手势,自己则缓缓退到一块巨石后。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黑暗中的每一个可疑阴影,右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毛瑟手枪。
五分钟后,魏大勇回来了,脸色异常凝重:\"团长,您最好亲自来看看。\"
在距离主阵地约三百米的一处岩缝里,他们发现了一个简易的观察哨——几块石头垒成的平台,上面还留着清晰的膝盖压痕。更令人不安的是,岩壁上被人用刺刀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一个圆圈里套着三角形。
\"这是...\"张大彪倒吸一口冷气。
\"日军特种部队的标记。\"陈长安的声音冷得像冰,\"山本特工队的余孽。\"
魏大勇狠狠啐了一口:\"这帮阴魂不散的家伙!团长,要不要改变伏击计划?\"
陈长安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不必。相反,这证明我们的判断没错——日军确实会走青龙涧。\"他转向张大彪,\"通知各营,按原计划行动,但要加强暗哨。另外,让老王加快战车调试,天亮前必须全部就位。\"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青龙涧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死亡陷阱。三辆伪装成日军的战车隐藏在峡谷转弯处的天然掩体后;崖顶上,二十门土炮和十门\"没良心炮\"被藤蔓和树枝伪装得严严实实;谷底的每一处关键位置都埋好了炸药,引线一直延伸到隐蔽的观察点。
陈长安站在指挥所里,最后一次审视沙盘上的兵力部署。这个用泥土和树枝制作的简易沙盘,精确再现了青龙涧的每一处地形特征。他用木棍轻轻点了点谷口位置:\"这里,就是鬼子的葬身之地。\"
(2)铁骑入瓮
次日上午十时整,日军的先头部队如期出现在青龙涧入口。
通过缴获的日军望远镜,陈长安清晰地看到领头的是个骑着东洋大马的军官。那人胸前的勋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正是情报中提到的特别联队长佐佐木大佐。
\"好家伙,阵势不小啊。\"趴在旁边的张大彪小声嘀咕,\"光是战车就有十几辆。\"
陈长安默数着日军的装备:十二辆九五式轻型战车,八辆装甲车,后面跟着黑压压的步兵,少说也有一个联队的规模。更远处还有驮着步兵炮的骡马队,整个队伍绵延近一公里。
\"告诉各部队,保持绝对静默。\"陈长安低声命令,\"放他们全部进来再打。\"
日军行进得很谨慎。先头的三辆战车在进入峡谷前停了下来,车长们钻出炮塔,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两侧崖壁。一个军官甚至下车,蹲在地上检查着什么。
指挥所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陈长安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握着望远镜的手微微渗出汗水。如果日军发现埋伏,整个计划就前功尽弃了。
\"他们在看什么?\"张大彪紧张地问。
陈长安调整望远镜焦距,看清了那个日军军官正在检查的东西——是魏大勇他们故意留下的脚印痕迹。这些深浅不一的脚印被刻意做旧,看起来像是几天前留下的巡逻队足迹。
那个军官站起身,对后方做了个安全的手势。日军队伍重新开始前进,战车的履带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声响。
\"上钩了。\"陈长安嘴角微微上扬。
当日军主力全部进入峡谷后,变故突生。领头的战车突然停了下来,炮塔缓缓转向右侧崖壁——那里藏着他们的一门主力土炮。
\"被发现了?\"张大彪的声音都变了调。
陈长安屏住呼吸,紧盯着日军的动向。只见那辆战车的车长钻出炮塔,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崖壁。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那车长放下望远镜,对下面说了什么。战车继续前进了——原来只是虚惊一场,他们可能只是看到了什么可疑的反光。
\"好险...\"张大彪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陈长安却没有放松警惕。他注意到日军队伍中有几个士兵的行为很反常——他们不像其他人那样排着整齐的队伍前进,而是时不时脱离队伍,快速移动到一些关键位置查看,然后又悄无声息地归队。
\"特种兵。\"陈长安眯起眼睛,\"混在普通部队里的精锐。\"
正午的阳光直射谷底,日军队伍已经全部进入了伏击圈。陈长安看了看怀表:十一点三十八分。他对传令兵点了点头:\"发信号。\"
\"砰!\"一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在湛蓝的天空中划出一道醒目的轨迹。
刹那间,整个青龙涧地动山摇。谷口处预先埋设的炸药被同时引爆,数吨重的岩石轰然落下,彻底封死了日军的退路。几乎在同一时刻,隐藏在转弯处的三辆\"日军\"战车突然开火,精准地击毁了领头两辆战车的履带。
\"敌袭!敌袭!\"日军的惊呼声被更猛烈的爆炸声淹没。
崖顶上的土炮和\"没良心炮\"一齐开火,炮弹如雨点般砸向谷底。这些土制武器虽然精度不高,但在狭窄的峡谷中形成的弹幕却堪称恐怖。日军步兵成片倒下,鲜血很快染红了谷底的小溪。
佐佐木大佐的指挥车被一发炮弹直接命中炮塔。这个骄傲的日军指挥官满脸是血地从残骸中爬出来,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三辆涂着日军标志的战车正在对他的部队开火!
\"八嘎!是叛徒!\"佐佐木抽出军刀,歇斯底里地吼道,\"全速前进,碾碎他们!\"
剩余的日军战车疯狂加速,却遭遇了更猛烈的打击。陈长安亲自指挥的三辆战车一边后退一边精准点射,每一炮都打在日军战车的薄弱处。更可怕的是,这些\"叛变\"的战车似乎对他们的战术了如指掌,总能预判日军的每一步行动。
\"第二波,放!\"陈长安通过战车间的旗语下达命令。
崖顶上的八路军战士拉响了第二批炸药。这次爆炸的不是tNt,而是装满辣椒粉和生石灰的特制烟雾弹。浓烟瞬间充满了整个峡谷,日军士兵咳嗽着,眼泪鼻涕横流,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冲锋号!\"陈长安一声令下。
激昂的冲锋号声响彻山谷。数百名八路军战士如同神兵天降,顺着预先布置的绳索从崖顶滑降而下。他们手中的武器清一色是缴获的日式装备——百式冲锋枪、九六式轻机枪、甚至还有几挺九二式重机枪。
张大彪带领一营直插日军心脏。这个彪形大汉手持双枪,左右开弓,弹无虚发。一个日军少尉举着军刀冲来,被他一个侧身躲过,反手一枪托砸碎了对方的下巴。
\"痛快!\"张大彪打光弹匣,顺手捡起地上的军刀,\"小鬼子,尝尝你爷爷的刀法!\"
魏大勇的\"猎狼\"分队则专门对付那些混在普通日军中的特种兵。这些精锐对精锐的战斗异常惨烈,往往一个照面就分生死。魏大勇的大刀已经砍卷了刃,身上也挂了彩,但倒在他刀下的日军特种兵已有七八个。
战斗进行到最激烈时,陈长安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一队日军正在拼命保护一个铁皮箱子,不惜用身体挡子弹。他立即调来神枪手,专门瞄准那队日军。
\"砰!\"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扛箱子的日军士兵应声倒地。箱子摔在地上,盖子弹开了——里面赫然是一台无线电发报机!
\"原来如此...\"陈长安恍然大悟,\"他们带着通讯专家,是要...\"
话音未落,远处天空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三架日军九七式战斗机出现在峡谷上空,开始俯冲扫射!
(3)绝地杀阵
\"隐蔽!\"陈长安大吼一声,扑向最近的掩体。
日军战斗机的机枪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在岩石上溅起一串串火星。几个来不及躲避的战士倒在了血泊中。
\"狗日的小鬼子,居然叫来了飞机!\"张大彪吐着嘴里的泥土骂道。
陈长安的大脑飞速运转。日军的空中支援来得太快了,显然早有准备。那台无线电发报机说明了一切——这支特别联队带着通讯专家,随时可以呼叫空中支援。
\"团长,怎么办?\"魏大勇拖着受伤的胳膊爬过来,\"战士们暴露在开阔地上,就是活靶子啊!\"
陈长安的目光扫过战场。日军的残余部队正在重整旗鼓,试图与空中的战机形成配合。而那三架战斗机已经开始第二轮俯冲。
\"传我命令,\"陈长安当机立断,\"所有火力集中攻击日军指挥系统!另外,让老王启动备用方案!\"
命令很快传达到各部队。八路军的火力突然转向,集中打击日军的军官和通讯兵。这一招果然奏效,失去统一指挥的日军很快陷入混乱。
与此同时,兵工厂的老王带着几个徒弟,正在一辆被击毁的日军战车旁忙碌。他们掀开炮塔顶盖,拖出一台奇怪的装置——这是用缴获的日军无线电改装的干扰器。
\"快,调到他们的频率!\"老王满头大汗地调试着旋钮。
随着干扰器的启动,正在俯冲的日军战斗机突然拉起了机头。飞行员显然受到了强烈的无线电干扰,无法接收地面指令。三架飞机在峡谷上空盘旋了几圈后,最终无奈地飞走了。
\"老王,干得漂亮!\"张大彪兴奋地捶了下地面。
战场形势再次逆转。失去空中支援的日军残部被压缩在峡谷中段,进退维谷。佐佐木大佐收拢了约两百人的残兵,依托几辆战车残骸做最后的抵抗。
\"团长,要不要喊话劝降?\"赵刚提议道。
陈长安摇摇头:\"特别联队都是死硬分子,不会投降的。\"他看了看怀表,\"天黑前必须结束战斗。魏大勇,带你的人从侧翼包抄。张大彪,正面强攻!\"
最后的围歼战打得异常惨烈。日军明知必败,却仍然负隅顽抗。佐佐木大佐甚至亲自挥舞军刀冲锋,被魏大勇一枪击中胸口,却仍然挣扎着前进了十几米才倒下。
当太阳西斜时,枪声终于稀疏下来。青龙涧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日军特别联队一千二百余人,除百余人被俘外,其余全部被歼。十二辆战车有八辆被彻底摧毁,剩下四辆成了八路军的战利品。
\"报告团长,\"张大彪兴冲冲地跑来,\"咱们发了!光是重机枪就缴获了二十挺,还有四门完好的步兵炮!\"
陈长安却没有丝毫喜悦。他默默走过战场,看着战士们搬运伤员,收殓烈士遗体。这场大胜来之不易,他们也付出了近百人伤亡的代价。
\"团长,您看这个。\"赵刚递过来一个沾血的笔记本,\"从佐佐木身上找到的。\"
陈长安翻开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八路军的布防情况和战术特点。最后一页写着:\"青龙涧疑有埋伏,但为引蛇出洞,必须冒险。航空队随时待命...\"
\"原来如此。\"陈长安合上笔记本,声音低沉,\"他们明知可能有埋伏,却故意往里钻,是想用自己当诱饵,引出我们的主力,然后用空中力量一网打尽。\"
\"好险...\"赵刚推了推眼镜,\"要不是老王的干扰器...\"
陈长安望向远方起伏的山峦,目光深邃:\"冈村宁次这次下了血本。一个精锐联队做诱饵,就为了消灭我们...看来,他真的很在意山本特工队覆灭的事。\"
(4)战后余波
夜幕降临,青龙涧恢复了宁静。月光如水,洗刷着白日的血腥。
在临时搭建的野战医院里,陈长安看望了受伤的战士们。魏大勇的胳膊被子弹擦伤,正让卫生员包扎。这个铁打的汉子见到团长,还想站起来敬礼。
\"老实待着。\"陈长安按住他,\"今天多亏了你和'猎狼'分队。\"
\"团长,那帮鬼子特种兵不简单。\"魏大勇龇牙咧嘴地说,\"招式狠辣,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我怀疑...\"
\"是山本特工队的余孽。\"陈长安接过话头,\"他们混在普通部队里,就是想找我们报仇。\"
正说着,张大彪急匆匆跑来:\"团长,出事了!看守俘虏的战士报告,有几个日军俘虏试图逃跑,嘴里还喊着什么'樱花'...\"
陈长安脸色骤变:\"立即加强所有俘虏的看守!特别是那些身上有三角形刺青的!\"
太原日军司令部,冈村宁次接到战报后,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三个小时。当参谋们壮着胆子推门进去时,发现将军正跪在地上,面前摊着一张血迹斑斑的联队旗。
\"将军...\"参谋官战战兢兢地递上电报,\"大本营命令...\"
\"滚出去!\"冈村宁次突然暴喝,声音嘶哑得可怕,\"全都滚出去!\"
等所有人都退出后,这个骄傲的将军终于崩溃了。他颤抖着双手捧起联队旗,老泪纵横:\"佐佐木君...山本君...我一定会让那个陈长安...血债血偿...\"
与此同时,在八路军总部,老总正对着地图沉思。参谋长兴冲冲地进来:\"老总,陈长安又打胜仗了!歼灭了日军一个特别联队,缴获...\"
\"我知道了。\"老总打断他,手指点在地图上另一个位置,\"通知陈长安,立即转移兵工厂。冈村宁次不会善罢甘休的,下一次...恐怕就是全面扫荡了。\"
月光下,改装过的日军战车正被缓缓拖回根据地。车身上新刷的\"八路军第一装甲分队\"字样在夜色中若隐若现。陈长安走在队伍最前面,手中把玩着缴获的佐佐木军刀,目光却始终望着远方黑暗中的山峦。
他知道,真正的暴风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