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茜看到叶伯常带安薛露去房间了。
她又看到叶伯常和薛露从房间里出来了。
酸楚中又带着一点惊讶:叶伯常原来是个快枪手。
她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全都从脑子里抛出去后,想趁着在等车的时间,过去跟叶伯常打个招呼。
也许只想祝贺叶伯常。
也许是想在叶伯常面前再刷一波存在感。
也许是为了让薛露知道她的存在。
其实叶伯常也看到她了,只不过没有主动招呼罢了。
戴茜朝叶伯常招手打招呼的时候,那辆声间巨大的面包车就停在叶伯常的面前。
戴茜的手很快又放了下去,装作不认识叶伯常。
面包车上一共跳下来五个人,也不问叶伯常和薛露是谁,伸手就去拎叶伯常的衣服。
他刚刚抓到叶伯常的衣领,肚子上就挨了一脚,好好的一个人被这一脚踹成了“小于”符号。
他飞出去了,其余几个还没回过神,就被十几个从叶伯常身后冲出来的人给扑倒在地,拳头,棍棒都可以理解。
可是,有人居然特么的手里拿着皮带,八字鞭抽得哗哗哗的,像在打儿子似的。
爆竹声与惨叫声交相辉映,你也不能说是爆竹声更喜庆还是惨叫声更凄惨。
再加上一首情歌做bGm,这画面,也不知道是暴力,还是喜剧。
叶伯常从裤兜里把烟掏出来,李东要掏出打火机给叶伯常点烟。
薛露从叶伯常的左边,换到右边,把李东给隔开,从叶伯常的裤兜里拿出那个大凶妹的打火机,给叶伯常把烟点着。
李东在旁边招招手,“拖走拖走,别吓着人。”
李东带着人声势浩荡地来,悄声无息地退走,而叶伯常自始至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薛露是那么坚定不移地守在叶伯常的身边。
这一刻,远处的戴茜好像明白自己和薛露的差距在哪里了。
她在犹豫的时候,薛露就安静地陪着叶伯常的身边,没有害怕,没有躲闪。
事后,又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出维护叶伯常形象的举动。
戴茜不具备这样的素质。
这样的输,她心服口服。
……
深夜,李东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过后,给叶伯常打了个电话。
“钟钰已经送到机场。”
“她飞深城。”
“我看到她过的安检。”
叶伯常说,“带你的兄弟们去开心开心。”
“钱方面不用担心。”
李东说,“什么钱不钱的,大过年的,伯常,新年快乐,我没读几天书,也不怎么会说话。”
“就祝你想要的全都有。”
叶伯常说,“我全都有,也少不了你的!新年快乐!”
年会后,佟敏的弟弟疯了一样地想把钟钰给翻出来。
据说还去了一趟充城,把钟钰叔伯家都给翻了一遍,还发生了大规模的械斗,有死伤出现。
随后,佟家的兄弟分别的汉县、资县、渝州几个城市被捕。
前前后后抓了二十八人左右。
有两人在抓捕过程当中被打死。
这些消息都是后来叶伯常听说的。
虽然只有简单的几句话,但是当中包含的内容太丰富了。
他们不会出现在报纸上,也不会出现在新闻里。
却很真实地将一个家族从鼎盛到土崩瓦解给讲明白了。
年三十!
家里没有烟火气。
付阳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还在打领带。
领带的荷包结,二十多年他都没打好,还是歪的。
套上西装,回头看,房间里冷清。
老婆披头散发,在沙发上半躺,身上搭着一条毛毯,是那种老旧的红白相间的花色。
付阳坐在沙发上,手在那条毛毯上抚了两下,这还是他们结婚那年的冬天,付阳给他老婆送的礼物。
益州的冬天,房间里总是穿得比室外还多。
在家里坐着不动,就冻手冻脚,很难受。
佟敏把自己裹得跟着雪人一样。
那年付阳的工资一个月三十多块。
这条毛毯二十八块,当时差不多掏光了他一个月的工资。
佟敏没有怪付阳,而是将这条毛毯当宝贝一样地放在身边。
冬天来的时候,它会准时地出现在沙发上。
就像……付阳随时都在陪着她。
佟敏没有暴躁地让付阳滚。
付阳也没有说什么煽情的话。
外面有人敲门,付阳朝门口喊,“给我两分钟。”
等到外面安静下来的时候,付阳说,“能推到我头上的,都推到我头上。”
“我死不了。”
“你也能判轻一点。”
“说不定……我们满头白发的时候,还能再重逢。”
佟敏深吸了一口气,“不重逢了。”
佟敏笑中带泪,“老付啊,我和你都死了,死在了那年你从科级提副处的那一年。”
付阳拍了拍佟敏的腿,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门外不是穿西装打领带的,而是一群制服。
他们一进门亮证件,亮文书,亮手铐……
付阳也没回头看。
他和妻子走的不是同一条道。
一个是拘捕,一个是留置。
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佟敏被带走时,不是后悔,不是痛苦,也不是失魂落魄。
而是……绝望,不是对她即将被审判而绝望。
而是对她的生活,对她的丈夫,对她的家,那副模样,看起来,过于直观。
……
年三十这天,设计院值班领导名单上已经把付阳的名字给拿掉。
他依然出现在办公室当中。
廖志强过来给付阳散了支烟。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一支烟抽完,廖志强该走了。
付阳叫住廖志强,“我想见见叶伯常。”
廖志强说,“他在的。”
“我叫他过来。”
叶伯常随后来到付阳的办公室。
付阳一改往日严肃的形象。
前面那一撮白毛好像范围变广了,看上去不用多久,就应该是满头白发。
“小叶,坐。”
叶伯常坐在付阳的对面,没用什么嚣张的坐姿。
还跟以前一样,像个腼腆的,刚进设计院的大学生。
付阳看着叶伯常额头上的伤,“那是你用烟灰缸自己砸的吧?”
“你不用回答的,我只是有些事还没想清楚。”
“比如钟钰为什么会帮你?”
“钟钰以前没那么喜欢搞事业的。”
“好像是你给她指的方向。”
“这点,我不如你,我总觉得那些年轻的小姑娘情啊爱的,她们就不能花点时间在自己的身上。”
“规划自己,总比消耗他人来得有意义吧?”
付阳打了个哈哈,他拿了支烟出来,突然很认真地看着叶伯常,“你曰她没有?”
叶伯常笑了笑,“没有!”
等叶伯常转身离开时,补了付阳一刀,“刘磊有!”
付阳的手抖了一下,烟没夹住,掉在桌子上,一直滚,一直滚,一直滚下桌……
付阳啊,对妻子的那些话是最后的道貌岸然,钟钰的宫门被人撬开时,他一样会气急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