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边。
霍渊透过夜色将沈初梨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眸底闪过一丝浅淡的笑意。
他倒要看看,这个小丫头想做什么。
见霍渊不动,沈初梨哒哒哒跑过去。
张开双臂一把抱住男人精瘦的腰,含泪娇滴滴抱怨道:
“小叔叔,你怎么才来呀,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原本只是装装样子,可手指头是真的痛,这委屈顿时情真意切起来。
吓死她了?
魏绍用力掐大腿,才维持住面上的肃穆。
他和摄政王在后面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沈二小姐活埋了崔副将,震慑了三军。
若说吓人,吓得该是他们吧?!
可这一句话落在霍渊耳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明知这丫头在演戏,但她的脑袋在他怀里蹭啊蹭,还是让霍渊的眸子颤了颤。
沉寂了片刻,他抬手揉了揉沈初梨的头发。
“嗯,本王的错。”
众人瞬间震惊。
就连魏绍都不可置信抬起头。
错?他们的摄政王居然会认错??
“我原谅你啦。”
沈初梨仰起小脸瞅他,“不过,要罚你抱我回家。”
她知道,军营不能久留,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她也该回王府了。
魏绍和一众士卒心里都是一咯噔。
完了!
摄政王那双手向来只握刀剑,还极爱干净,每次摸了其他东西都要仔细擦拭,更别提抱女人了。
这位大小姐简直是在作大死!
魏绍暗自捏了一把汗,更多人却在看笑话。
小丫头嗓音软软的,像在撒娇一样,挠在心上。
霍渊揉在她发上的手,倏地一顿。
他眼眸深邃,看着身下的女孩,没有说话。
魏绍绷不住了,刚想说属下送二小姐回去吧——
“好。”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寂静中响起。
接着弯下腰,像抱小孩那样,单手将沈初梨抱进了怀里,“我们回家。”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走向马车。
沈初梨抱住他脖子,轻轻弯起眼睛,“小叔,你真好~”
毕竟东宫和离的消息还未放出来,在众人面前,他们仍是叔侄关系,可他却对她这样纵容。
只是开心的同时,难受又一次涌上心头。
她才刚答应和他成婚,他就允许她胡闹,是不是代表,他也开始有一点点喜欢自己了?
想起上辈子她错爱他人、对他厌之伤之,最后他却为她殉情。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弥补。
这辈子,他们一定会好好的。
沈初梨脑袋埋在霍渊肩上,眼泪不受控制流了下来。
温热的液体滴在了霍渊的脖颈上。
“怎么了?”
霍渊感受到颈侧凉凉的,低头看她,“哪里不舒服吗?”
这是她第二次哭了。
为什么呢?
“没有,我是想到小叔了。”
看着忽然靠近的俊脸,沈初梨愣了一瞬。
还好她反应快,勾着他的脖子委屈巴巴回道:
“我就是觉得,我们好久之前就认识。”
她说的是实话,认识了两辈子,怎么不算好久之前呢?
可这话落在霍渊耳里,却是另一番解读。
好久之前,他们的确认识。
那是十年前的隆冬,霍渊第一次出征。
他被信任的手下背叛,落入敌军手中。
他们折磨他、羞辱他,嘲笑他是乱伦生下的野种,强迫他服下失魂散,可染了雪的自己像个怪物,把当夜的看守杀了,这才逃了出来。
逃跑时他跌落悬崖,好在下方是一条小溪,适才保住一条命。
而人,也陷入昏迷。
再醒来,第一眼便看到那一双圆溜溜含着惊喜的杏眼。
他浑身骨头都断了,又被雪水浸透,躺在榻上整三个月没下来。
彼时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此刻如同废人一般,吃饭、喝水,甚至如厕,全靠一个丫头片子。
后来他才知道。
救他的人,正是沈初梨。
她记起来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当年她不过八岁,怎会记得,那个满身血污的狼狈少年,是现在叱咤天下的大晋摄政王?
霍渊抱着她上了马车,没有说话,只是环在她腰间的大手慢慢收紧。
一声嘶鸣,马车驶离军营。
-
返回王府的路上。
沈初梨得知了东宫颁布和离诏书的事。
霍渊问:“还好吗?”
沈初梨知道他怕她难过,毕竟现在外面都在传她的流言,说的很难听。
“这有什么,早晚会有这一天,我早不在乎了,他们爱怎么骂怎么骂,反正我皮糙肉厚。”
她笑嘻嘻的一点没伤心的样子,“爱笑笑呗,等我嫁给你,我就举着横幅敲锣打鼓,狠狠打他们的脸!”
霍渊深邃的眸子闪了闪,划过一丝笑意。
正当他侧过头时,发现沈初梨已经睡着了。
霍渊:“......”
得,白担心了,这丫头心是真大。
经历了这两日的颠簸,沈初梨又累又困,没说两句话意识就模糊了。
她的确不在乎,因为她现在满脑袋只有一件事。
前世中秋宴,沈初梨在冷宫里无人问津。
这辈子,轨迹改变了,高南柔要在宴会上当众向自己道歉。
可像她那样的人,又怎会轻易承认是自己勾引的太子呢?
这个便是沈初梨首要解决的问题。
成了霍景恒的小皇婶确实爽,但她这么多年的舔狗形象和名声,着实丢人。
宫里的娘娘一个个可不是省油的灯。
万一高南柔耍些阴谋诡计,让她出丑。
她脸皮厚不在乎,若把小叔的清誉玷污了,她就真成恩将仇报了。
怎么能让小叔名声不受损的前提下,既正大光明和他在一起,又能报复到霍景恒和高南柔呢?
她得好好想想!
-
想着想着,沈初梨很快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枕上了霍渊宽厚的肩膀,小手还不老实在他胸口摸来摸去。
霍渊眸子沉了沉,低头看向沈初梨。
小丫头脸蛋红扑扑的,精致娇美的面容也不知做了什么梦,眉头微微蹙起。
他不习惯女人碰自己。
可这一刻,他没有丝毫反感。
甚至下意识避开的动作,也变成了迎合。
她明明见过他病发时的样子,还是毫无防备地靠在他身边熟睡。
可三年前的沈初梨,是厌他、畏他,恶他的。
难道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因为自己能护她周全?
失落从他眸中一闪而过。
这些年,他不断寻找抑制心魔的药,看过不少名医。
那些医师看着病发的自己,眸中无一不是厌恶和恐惧。
偏偏她不一样。
想到刚醒时,沈初梨红着眼眶看着自己掉眼泪的样子,霍渊伸手将她抱得更紧。
罢了,就算是利用,他也心甘情愿。
车夫有所察觉,放缓了速度,慢悠悠多绕了一个时辰。
沈初梨睡得安稳。
在抵达王府前,她忽然抓着他的手轻声嘟哝。
“霍渊,这一世我们一定要好好在一起,永远不要分开。”
轻到不能再轻的呢喃,却让霍渊瞳孔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