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月指了一个驯马女来教林婵。
这位驯马女来自异族,只会几句简单的大齐官话,同林婵交流起来颇为费力。
驯马女先带林婵去换了骑装,随后便在球场的一处偏僻角落教授骑术。
另一边的球场上。
众人皆有意无意地,偷瞧着那一处角落,一边看着那动作笨拙的美貌女郎,一边将其与先前那些传言联系起来。
这就是圣上如今宠爱的宫女吗……还真有些名堂。
今日在场之人,几乎没有不知道林婉月与林婵间的古怪关系的,是以趁着林婉月在打马球,观席间的人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林婕妤今儿这又是唱的什么戏?”
“谁知道呢,或许是看自己的妹妹有出头的希望,拉她一把?”
“…不像,你不觉得刚才林婕妤那架势,恨不得将她妹妹踏死在马蹄下吗?”
“也是奇怪……我听说这个五小姐生母早逝,身份也不显,林婕妤到底为何如此针对她?”
“家事最难断,谁知道呢?”
另一边,林婵尚且不知自己正被人议论着。
她专心应付着胯下的马,奈何那个驯马女说话不好懂,她一不小心便会错意,几次差点被摔下来。
好在驯马女骑术精湛,轻而易举稳住了有些焦躁的马匹,又向林婵鼓励似的笑笑。
林婵叹了口气。
骑马哪里是一时半刻就能学会的,就算学会了,也不过是能简单御马行走奔跑,要骑在马上打球,还是困难。
若林婉月只是想让她出丑,倒也罢了。
可她觉得,林婉月的目的不会这么简单。
这三月过去,林婉月恐怕恨她恨得牙都咬碎了。
这么想着,林婵觉得继续学不学骑马的也不重要了,如果林婉月就在马上动了手脚,以她的骑术,肯定躲不过去。
还不如想想别的法子。
林婵索性同驯马女攀谈起来。
她问驯马女来自何处,驯马女腼腆一笑,用大齐话不熟练地念出了“乌燕”。
乌燕本是在大齐北边的一个小国,但数年前被北戎吞并,有些乌燕的臣民在战乱中流落至大齐。
这驯马女的来历,大约如此。
林婵眼神轻飘,想起母亲还在世的时候,闲来还教过自己几句乌燕话。
现在想想,大约是母亲在教坊司的时候,遇到过那些从乌燕逃来的女子。或许是母亲曾为贵女有学识,被推去教这些乌燕女子大齐话也说不准……
她一边想着,一边搜寻着记忆,试探着用乌燕话同驯马女打了个招呼。
驯马女眼神一亮,激动地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将林婵听得晕头转向。
而见这个美丽的女郎神色茫然,驯马女也意识到什么,当即不说了。
林婵歉疚一笑,慢慢说道:“抱歉,我会的不多。”
驯马女连连摆手,只拣一些简单的话来回应。
故土覆灭,身处异国,连她自己都快忘了乡音是什么样了。
两人就这么磕磕绊绊,比比划划着攀谈起来,说得高兴了,驯马女索性翻身上马,坐在林婵身后控住缰绳,要带着林婵奔马一圈。
她自豪道:“姑娘放心,我阿玉是一等一的骑马高手,绝对不会伤了姑娘的!”
明白眼前人身处异国,定然寂寞孤独,此时难得高兴,林婵也不愿负她兴致,便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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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月本就心不在焉地观察着此处动向,见那异族驯马女坐到了林婵身后,她皱了皱眉,叫来场边等候的一个下人。
“问问她们在干什么。”
下人应是,片刻后回来禀话:“禀婕妤,阿玉要带小婵姑娘奔马一圈,方便小婵姑娘学骑术。”
林婉月眸光轻闪,笑道:“叫她们过来。”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必下马,骑马过来就好。”
“是。”
下人应声离开,林婉月瞧着远处的二人,心情愉悦几分。
天助她也,原本还要费些功夫让林婵加入过来,可现在,反而不用说那些话了。
是那驯马女一时兴起,带人纵马,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也就怨不得她了。
这么想着,林婉月望着骑马而来的二人,笑容又温和几分。
观席间,吴才人静静瞧着场上。
她不会骑马,过来也只是坐在一旁看看。今儿见着林婵出现,她的眼皮就一直在跳。
这实在不怎么吉利。
吴才人不禁轻轻拧眉,想林婉月也太嚣张了些。
原本为了应付林婉月,她才暗示了一嘴马上凶险,谁知林婉月就这么急急忙忙的,在春蒐第一日就要下手了。
是觉得今日陛下不在,才方便吗?
与此同时,吴才人又不免好奇,林婉月做了什么手脚。
大约是要让马受惊的……但行宫的人不比皇宫知根知底,就算一时能收买也不妥当,林婉月应该不会如此。
吴才人思量着,看见林婉月身下那匹一直都显得躁动不安的马。
但凡是停下的时候,它都不住地甩头打响鼻,四蹄踏来踏去,林婉月已分出精力控了它许多次。
吴才人心思一动,眸子瞪大一下。
是啊……自己下手,才最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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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球场上暗潮涌动,围场那边亦险象环生。
圣驾亲临,臣子们都铆足了劲,想要在萧晏川面前争功。
林家的两位郎君,齐齐将目标对准了此次春蒐最凶险的猎物——一只吊睛白额大虫。
若能在第一日就拿下此物,岂不是能一举扬名。
而不少人见林家人有此意,就纷纷将目标对准了稍次些的狐狼之类。
一来众人也不敢自诩能与猛虎一较高下,二来也不敢同林家人抢功。
萧晏川看在眼里,淡淡夸赞了一番林氏郎君勇猛,没多说什么。
随后,叶礼加入了猎虎战局。
邵飞与林威这两位老将,就陪同在萧晏川身侧,听闻侍从来禀叶礼的意图后,邵飞瞧着萧晏川的神色,夸道:
“陛下,叶小郎君于边关一战立下奇功,胆色过人。此番,或许还真能同林三郎、四郎一较高下。”
林威笑呵呵:“邵兄过誉了,犬子鲁莽,不比叶小郎君智勇双全啊。”
萧晏川神色淡漠,看不出到底偏向哪边。
可这二位老将皆心知肚明,行军回朝路上的那次冲突,他们的君主,大约已然听闻了。
阵阵虎啸隐约震于围场深处,林威循声望去,心中也有些揣摩不定。
那日,他严词警告过自己的两个儿子,让他们万不可在春蒐对叶礼动手。
否则,萧晏川一定会怀疑到他们头上。
但愿这两人不会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