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南烟咬紧牙关,由解鸣牵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锦衣卫一步步离开街道。周围落在身上的每一道目光,都好似刀剑凌迟,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聂南烟羞愤难当,泪花都在眼眶里面打转,恨上于皎。
当时拽她下水当掩护的时候,就该摁着她的头,把她按进水里活活淹死!
聂南烟被押走了。
沈枢从马上下来,朝于皎走去。
这还是于皎第一次见沈枢当值时候的样子,周身戾气极重,连呼吸都能被搅得不畅。
长街上没一个人敢大喘气。
于皎主动迎了两步,注意到他眼底有些青。
“郎君昨夜没睡好?”
沈枢目光闪了一下,见她伸手过来,稍稍避了避。
于皎解释,“郎君面上有血。”
沈枢便不动了。
帕子轻轻拂过脸颊,拭去了面上的鲜血。
沈枢垂眼看着于皎。
她眼睛清亮,全无惧色。
沈枢记得他刚任北镇抚使时,归家时带了血气,将家里人吓得不轻。自那以后,都会沐浴洗净了再回家。
没想到今日会在街上遇到她。
“出门时在审一个犯人。”
他猜到她来此的缘由。
“铺子看过了吗?”
“看过了,我好喜欢!郎君有心了。”
于皎很高兴,笑容盈满眼眸。
沈枢错开眼,看向沈停云。
“你为何不在学堂?”
沈停云本就怕沈枢。
沈枢现在这个样子,他更害怕。
“今日学堂休假,母亲准我出来陪嫂嫂的。”
沈枢一锤定音。
“日后学堂休假便在家练武。”
沈停云蔫巴巴地“哦”了一声。
于皎瞧着他的模样,觉得有些可怜,正分神,手中的帕子被沈枢抽走。
沈枢神色淡漠,“脏了。”
说完便团在了手心,看起来是要扔掉。
于皎觉得有点儿可惜,想要回来回去洗洗,听到他问。
“回吗?”
于皎便将话咽了回去。
“是要回去了,出来挺久了。”
沈枢便送他们到马车边。
于皎退了半步,把手递给沈停云,扶着他先上了车,完全没注意到沈枢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等扶完沈停云,她才看到沈枢的手。
轻轻一搭,借着力上了马车。
跟着的锦衣卫的下属面面相觑,一个个怀疑自己看错了人。
“那是我们铁血无情的沈大人吗?”
“我感觉……不是。可能是披着大人皮的——”
话音戛然而止,耳力过人的沈枢撩起眼皮凉凉地看了过来。
属下纷纷噤声,避开视线。
“郎君。”
沈枢闻声转头。
于皎撩起车帘,问:“晚上回来用膳吗?”
“嗯。”
“那我等你。”
“嗯。”
车帘放下隔绝了两个人的视线。
沈枢见马车走了,才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
“回诏狱。”
-
回府的路上,沈停云一直拉着脸,嘀嘀咕咕说长兄简直莫名其妙,他上的学堂本就有武学课,怎的现在放假了,在家里还要练。
于皎搬了不少业精于勤荒于戏的道理,又哄了他好半晌,小孩儿脸上才露了笑容。
于皎刚回自己的院子,便有下人急急来报。
“夫人,聂夫人登门求见。”
于皎皱眉,“不是不让她来吗?”
下人面露为难。
于皎立刻懂了。
刘氏都有本事把她强嫁到这家来,哪里是不让登门就能拦得住的。
何况聂南烟被带走了,她估计已经收到了消息。
来得倒是快。
“母亲呢?”
“侯夫人早膳后有些不适,吃了药歇下了,眼下恐怕还未起身。”
“那你带路,我去见她。”
沈枢已将此事拉开序幕,她绝不能拖后腿。
下人见于皎答应,松了一口气,连忙领着到了留步厅。
聂夫人刘氏看到于皎走过来。周身气派已和在聂府时不同,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气度。
刘氏在心里啐了一口。
小贱蹄子,叫她爬进了侯府,真还抖起来了!
“怎么来得这样晚!不知道我在等你?你这也太怠慢了!”
“你强行登门,我还没怪你无礼,夫人哪来的脸面说我怠慢?便是今日让下人拿大棒子把你打出去,也使得。”
刘氏当即拍着桌子大喝。
“你敢!”
于皎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你看我敢不敢?”
刘氏一噎,想起今日来此的要事,颐指气使。
“今天早上锦衣卫从家里押走了两个人,连你姐姐也带走了!你快把你姐姐救出来!”
于皎声音不咸不淡。
“锦衣卫查案,我不便插手。”
“这有什么不便的!北镇抚使是你男人,锦衣卫就是咱自家衙门!想做什么不行?”
好大的脸!
于皎眼睛里泻出一丝锋锐。
“锦衣卫乃陛下亲设,聂夫人是想谋权篡位不成,竟连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刘氏脸色一变,自知失言,忙不迭改口。
“就是想让沈大人行个方便,你别给我上纲上线的!”
刘氏指着于皎的鼻子。
“你揣的什么心思以为我不清楚?你记恨我们,嫉妒烟烟,嫁到了侯府,就给你男人吹枕边风,想合起伙来收拾我们!你个小白眼狼,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刘氏说着竟要撸起袖子来打人。
映春连忙挡在于皎身前。
“夫人现在是侯府世子夫人,你怎可对她对手?”
“我呸!她吃了我聂府的饭,受了我聂府的恩,就是入宫当了娘娘,我也教训得了!何况只是区区侯府世子夫人,还是个不要脸,强行爬进来的!”
于皎抓了桌上的热茶,直接泼到她的脸上,烫得刘氏大叫一声。
于皎厉声,“你今日敢对我动手,下午我就去报官,告你强闯侯府,殴打朝中官员女眷!”
刘氏脚步生生刹住了,扬起的手也恨恨放下。
“行!你可真是出息了!”
“今日你既来了,那我们就说清楚。聂府虽收我,养我,但一直谋算着将我卖出去!赏春宴那日更是不顾我的性命,将我拖拽下水,事后以映春性命威胁,将我囚禁府中,逼嫁侯府!桩桩件件,你清清楚楚,我也清清楚楚,这可谈不上什么恩情!”
刘氏哑口无言。
于皎又道:“我与聂府自此割席,我给你三日时间,把侯府给我的聘礼送上门来,再敢生事,我就让聂府给你陪葬!”
于皎气势逼人,刘氏腿一软,直接跌在地上,面如菜色。
于皎看都不看她。
“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