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灵被沈枢锐利的视线看得心尖一抖,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没敢吭声。
侯夫人陶氏喝了一口茶,缓了缓情绪,将今日于皎赠簪,和沈停云回礼《女诫》的事情说了。
沈枢立刻看向两人,语声如冰。
“你们就是这般敬重长嫂的?学的礼仪教养都喂了狗?”
沈停云低下头不敢说话。
沈从灵吓得一抖,小声道:“我错了。”
“你该向我道歉吗?”
“那我去和她道歉。”
沈从灵不情不愿地,看着沈枢的脸色说的话,说完见沈枢脸色并没有好转,又补了一句。
“再赔她两支簪子。”
沈枢这才移开目光。
沈从灵松了一口气。
沈停云站起来,拉了拉沈从灵的袖子。
“那我们去了。”
沈停云拉着沈从灵踏出房门,听到母亲喊住了兄长,“你且等等,我有话问你。”
沈从灵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迅速回院子挑了两支成色一般的簪子,和沈停云一起去了于皎的枕流轩。
进了门,两人别别扭扭地行了个礼。
沈从灵把手里的东西一放。
“我娘叫我们来道歉。”
于皎意外。
沈停云行礼致歉。
“嫂嫂,抱歉,我不该送你那本书。”
沈停云才十岁出头,喜怒好恶都写在脸上。被母亲和兄长训斥后,内心羞愧,小脸都是红的。
于皎见状,给沈停云铺了一个台阶。
“是拿错了吧,映春,去将书取来。”
映春领命去了,把书拿了过来。
于皎将书递给沈停云,和颜悦色。
“下次仔细着些。”
沈停云一怔,都做好了被于皎骂一顿的准备,却没想到人家竟这般温和,台阶铺到了他的脚底下。
沈停云忍不住看了于皎一眼。
大婚和敬茶时匆匆一见,他并未细看,只听旁人说他的嫂嫂生得极美。那时他心里有气,嗤之以鼻。
现在看到……
确实,所言非虚。
沈停云红了耳朵,接过书。
“谢谢嫂嫂。”
沈从灵瞥了沈停云一眼,暗骂他没出息,竟被狐狸精的皮囊迷了眼。
她冷哼一声,僵着脸。
“你不要以为我这是向你低头!我哥说了,你是长嫂,不能对你不敬。不然,我才不来!”
于皎怔住了。
这句话,上辈子她听得耳朵起茧。
解鸣的嫡母和兄长们,总拿这句话来压她,要她伏低做小。
一贯被人压着,现在却能压着别人。
于皎好险没忍住笑。
嫁给沈枢真好!
做长嫂真爽!
“但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不安分,干什么坏事,我一定饶不了你!”
于皎暗笑。
沈从灵就是一只纸老虎,只是看着凶。
她打开盒子,瞧了瞧里面的两支簪子。
“很漂亮,妹妹眼光很好。”
沈从灵一愣,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又看了一眼那两支簪子,别扭道。
“我随便拿的。”
“我很喜欢。”
于皎扬唇一笑,满屋子都好像亮堂了不少。
沈从灵看呆一瞬,匆匆起身。
“你既然收了,那就是接受我的道歉了,我,我们走了!”
说完,沈从灵拽着沈停云风风火火地跑了。
映春看着那两支簪子。
“沈大小姐倒也不坏。”
“嗯,收起来吧。”
映春刚收好簪子,沈枢便走了进来,瞧见了。
“从灵和停云来过了?”
“是。”
于皎拿过盒子,打开给沈枢看了一眼。
沈枢微微皱眉。
虽然他对女人的首饰了解不多,但也是金堆玉砌着长大的。
这两支簪子成色很一般。
“我很喜欢。”
于皎笑容浅浅,不似撒谎。
沈枢就没再说什么。
于皎把簪子收起来,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沈枢。
“有些烫,大……郎君小心。”
女子声音轻柔,改口唤出的“郎君”两个字咬得轻缓,送进他的耳朵里,让沈枢接茶的手一僵,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一片羽毛挠了挠。
“郎君今晚想在哪儿安置?”
沈枢压下心头异样的感觉,淡声道。
“在这儿。”
昨日夜宿书房的事情被母亲知道了。
方才挨了两句训。
此外,母亲还说了别的——
“他们虽有不妥之处,但从灵有句话倒也合理。聂府如此,于皎焉能不受影响?眼下倒瞧不出什么,别是在放长线钓大鱼,你心里要有个防备。”
沈枢从思绪中抽身。
“我有事同你说。”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打开了放在桌子上。
“这是后日的回门礼,你看看可有不妥之处。”
于皎没想到沈枢会主动提这事。
她以为沈枢不会准备的。
于皎拿起来细看,并未注意到此刻的沈枢目光牢牢地锁在她的身上,不肯放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审视着她。
于皎问:“这些都是?”
“嗯。”
于皎放下纸,“我觉得不太妥。”
沈枢眸色冷了冷。
嫌少?
“哪里不妥?”
“太多了。”
“……”
“一半……还是三分之一吧。那刘氏若是见我带回去那么多东西,日后肯定会趴在侯府的身上吸血。”
沈枢一直看着她,见她神色真诚,便知道她没有撒谎。
“依你。”
于皎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再开口,主动问。
“郎君可还有事?”
“没有。”
“我有一事想同郎君商量。”
“何事?”
于皎正色,问:“郎君什么时候能与我同房?”
沈枢面色看起来与往日无异,却将目光移开,端起茶水饮了一口。
不想茶水滚烫,他一僵,生咽了下去。
“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是想生下他的孩子,在侯府扎根,好为聂府做事?
于皎也知道身为女子主动邀请,未免轻浮。
何况她名声不好,尚未扭转。
可是她急啊!
沈枢一年后人就没了。
就算无法生下嫡子,有个女儿傍身也能助她站稳脚跟。
根据这两天对沈枢的了解,于皎觉得,与其扭扭捏捏,不如摊开了和他商量。
或有奇效。
“我知道郎君娶我并不情愿,也不想与我宿在一处,甚至可能不太想看见我。可我既然嫁了进来,自然是要为郎君延绵子嗣的。我有一个想法,或可两全其美。”
于皎说完,见沈枢没有露出明显的抵触情绪,便继续。
“我问了有经验的嬷嬷,得知女子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容易受孕。不如我将时间推算出来告知郎君,然后郎君再来我房里?如此一来,每个月郎君不用见我太多回,还不耽误我们生孩子。”
于皎一口气说完,对面的沈枢却没反应。
她深吸一口气。
都到这一步了,不能前功尽弃。
“郎君,若是觉得合适,今晚便是我……”方便的日子。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沈枢猛地站了起来。
动作太大连桌边的茶水都撞掉了,滚烫的茶水浇了沈枢一身,茶杯滚到地上,摔碎了。
于皎急道:“没烫着吧?”
沈枢似无所觉,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板着脸。
“你身为女子,不该说这些。”
“可你是我夫君啊。”
我不和你说,那我和谁生孩子?
沈枢看了于皎一眼。
她眸光澄澈,清凌凌的,没有欲色,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
“我暂时不想生,你自己睡吧。”
“不是,郎君,真的不成吗?哪怕一个月三日?两日也成……”
沈枢大步流星,活像逃命。
于皎追出屋子就没再追了。
她不理解。
沈枢那么讲理的一个人,怎么同个房这么费劲?活像个死守贞操的贞洁烈男。
算了。
估计是她给他的印象还不好。
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