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王府内,沈泠看着挡在侍卫身前的人,剑上的血滴在了他的脖子上。
宋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挡在这把剑身前,明明不久前才当上了这么个小小侍卫首领,逼还没装完,现在就上赶着送死。
他在心里把嘉王骂了个遍,什么皇亲国戚,到底来还不是个心胸狭窄,贪生怕死的隐君子。
宋兆紧闭着眼,下一秒只觉得自己脖子一凉,一滴水滴在了自己脖子上,他张开眼看着横在自己脖子前染满了血的剑,下一秒,剑收了回去。
沈泠看了眼旁边捂着大腿望着自己的嘉王,收起手中的剑,轻声说道:“王爷不写和离书也行,在下这里有一份夏小姐亲笔所写的休夫书,王爷在这上面签字画押就可以了。”
嘉王一听,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靠坐在门框边的夏于筱,“你敢!”
夏于筱没有回答,沈泠刚才为她施了针,但身体亏虚严重,总归没有起多大的作用,现在是一句话也不想说,特别是和眼前这个男人,现如今看一眼都觉得污了自己的眼睛。
沈泠看了眼扭头不愿看这边的夏于筱,不露声色的向旁边走了几步,挡住了嘉王的视线:“王爷宠妾灭妻,王府上下皆有目睹,休夫有何不可?”
“夏小姐为人正直,自不能与王爷此等小人为伍,”沈泠停顿了一瞬,看向嘉王大腿上插着的银针,“方才我在那银针上下了毒,王爷怕是就此……”
嘉王顺着沈泠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小家伙,面色铁青的抬起头,如果眼神能杀人,他现在应该已经把沈泠大卸八块了。
沈泠语气平静的说完就转身朝夏于筱走去。
“站住!”
嘉王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朝沈泠伸出手。
沈泠的脚步却丝毫没有停,走到夏于筱身边将她抱起,扔下休夫书,转身就往府门方向走去,“若想解毒,还请王爷亲自拿着休夫书,于长春派门前三叩九拜,或许可以。”
夏于筱听着沈泠说的话,嘴角微微上扬,晕过去前身后传荡着嘉王不停谩骂的声音。
夏于时赶到嘉王府外的时候沈泠刚好抱着晕过去的夏于筱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婢女,那婢女眼眶湿润,看向夏于时,上前跪了下去,“奴婢无能,没有保护好小姐。”
夏于时看向沈泠怀里身形单薄的人,张了张嘴。
“先出城。”沈泠扫了他一眼,抬腿向前走去。
城外小道上,夏于时手指轻轻放在夏于筱脉搏上,半晌眉头紧锁,收回手将人好好用斗篷盖住,侧头看向摘下面具一言不发的坐在自己对面的沈泠,“多谢。”
沈泠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夏于时闻言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伸手接过幸蕊手中的婴儿,幸蕊见状行了个礼,弯腰走出了马车,和小厮一起坐在马车外。
襁褓里的婴儿还没有睁开眼睛,手指时不时的动着,夏于时低头将自己的手指放到她的手中,下一瞬就被她握住了。
“她你打算怎么办?”沈泠看着眼前这一幕问道。
夏于时看着怀里的婴儿嘴角微微上扬,柔声回答:“姐姐她与嘉王年少时也是别人口中的才子佳人,可人心易变,仅仅三年便物是人非。”
“这一段感情要了姐姐半条命,我不希望这个孩子成为姐姐以后的负累,不希望姐姐日后看见这个孩子就想起这一段不愉快的日子,我知道稚子无辜,可她先是我姐姐。”
夏于时看向一旁面色苍白的夏于筱,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沈泠面色平静的移开视线,马车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夏于时伸手逗着怀里的婴儿,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沈泠安静的侧颜,犹豫了一瞬,问道:“你……得了很严重的病吗?”
沈泠眼里闪过一丝不解,眼神淡漠的看向夏于时,“为什么这么说?”
夏于时看了看沈泠身上的红衣,“你身上有药味,感觉像是泡在了药罐子里。”
虽然说不难闻,不懂医的人或许会以为是什么熏香,但长春派是药门,夏于时从小就和药材打交道,见到沈泠的那天晚上他就已经闻出来了。
沈泠闻言垂下眼眸,轻声道:“没有。”
夏于时看着面前明显不想再多说的人,没有再多问。
长春派位于齐州,门派所在地坐拥药山,门下弟子世代习医,以医术闻名于江湖,而现在的长春派掌门夏寂在江湖上更是有神医圣手之名。
沈泠跟在夏于时身后走进石门,夏寂早已带人在教场等候,看见夏于时等人,立马走了上去。
“如何了?”夏寂问道。
夏于时看着夏寂将手放在夏于筱的脉搏上,轻声道:“姐姐身体太过虚弱,幸得沈阁主施针,不然现在恐怕凶多吉少。”
夏寂眼里满是心疼,吩咐夏于时将人快点送进房间里,不要受风,转头看向幸蕊怀里抱着的孩子,没有丝毫要伸手去抱的打算,下一瞬将视线转移到沈泠身上,笑道:“沈公子,许久未见。”
沈泠闻言微微颔首。
“这次的事情麻烦你了。”
沈泠回答道:“掌门当年对我有恩,今日权当是还了掌门当年对我的恩情。”
“若没有什么事,在下先行告退。”
夏寂看着打算离开的少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沈公子可否移步偏堂,老朽有一些话想与你说。”
沈泠转身看向面前的人,只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
长春派后院,夏于时看着面前替夏于筱输送真气的大长老,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燕桧,想起沈泠身上的药味,问道:“师兄,雪参加上血竭是治疗经脉损伤的吧。”
燕桧一愣,不明白夏于时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认真的点点头。
“如果有一个人身上满是这种两种药材还混着其他药材的味道,那可能是什么情况?”
夏于时一瞬不瞬的盯着燕桧,燕桧看着他,沉默了一瞬,回答道:“经脉寸断,将死之人。”
偏堂内,沈泠看着面前替自己把脉的夏寂,神色淡淡。
夏寂运行内力将它传输到沈泠体内,半晌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急忙将手收了回来,轻咳了几声。
沈泠见状将手收回来,心里没有任何意外的情绪。
夏寂伸手擦掉嘴角的血,看向沈泠,轻声问道:“沈公子,老朽当年给你开的方子还在用吗?”
沈泠轻嗯了一声,“只不过近期觉得药效越来越差了,夏掌门当年说的方法,这几年也差不多全用到自己身上了。”
夏寂闻言心沉了下去,当年他在崖底捡到沈泠的时候,这人就已经脉寸断,身上还有余毒,花了无数珍贵药材才将沈泠救了回来。
经脉却依旧没有治愈,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问题也愈发严重。
沈泠修炼的武功内力极其霸道,沈泠现在还活着能用内力,除了他开的药方和沈泠自己这几年自己琢磨出的医术之外,全托了那本功法的福,但同样的,这种功法非常排斥其他内力进入体内。
“真不知道是祸还是福啊。”
夏寂轻叹了口气,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丸,递给沈泠,“此药搭配着我之前开的那副药方一起服用,如若有不时之需,也可单独服用,可缓解疼痛。”
沈泠伸手接过,抚摸着瓶身的纹路,说道:“多谢。”
夏寂看着面前明明年纪轻轻却给人一种行将就木之感觉的少年,心下只觉得可惜,“沈公子,过往之事你还没有放下吗?”
沈泠没有回答,当年夏寂将他从崖底救出来之后,他忘记了很多事情,除了身上有一块刻着自己名字的木牌之外,再记不起其他事情。
“既已是过往之事,不如放下,好好过好以后的日子。”夏寂劝解道。
沈泠嘴角挂起一抹苦笑,眼里闪过一丝苦涩,看向夏寂,“夏掌门,人就算是死,也得要死得明明白白。”
“不是吗?”
他对以往的事情格外执着,就好像那是一段不能忘记的记忆,如果忘记了,或许入了轮回都不得安生。
夏寂闻言怔愣了许久,心中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牌,递到沈泠面前。
沈泠低头看过去,听着夏寂继续说道:“老朽碰巧得到了一块明月楼的玉牌,沈公子可以凭这块玉牌,知道自己想知道的。”
沈泠抬头看了眼夏寂,伸手接过玉牌。
“江湖天下事,明月无不知。”
夏寂起身走出偏堂,“沈公子,老朽能做的全都做了,后事如何,全看你自己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