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泠这几日上朝总感觉自己的存在感很强,时不时就发现有几个人偷瞄他,被发现了也不急,慢悠悠的把视线移开。
这股怪异感一直缠绕在心里,一直到有人再次提出豫州的洪灾。
“豫州多地暴雨倾盆,黄河水势暴涨,现如今不止永城,沿岸诸州县皆遭洪灾肆虐,臣惶恐,望陛下怜悯苍生。”
沈泠看着跪在庆和殿前的老臣,想起了那天晚上靖帝说的话,户部提的,应当就是此事。
一瞬间,朝堂众臣皆静默不言,靖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一双眸子冷淡平静,良久,开口道:“前几日已经让你们户部开仓救民了,今日就给朕一个这样的答复?”
余简案抬起头看了眼高坐明堂的人,眼里全是决然,再次磕头道:“虽有救粮,但洪水之势不可挡,若不阻之,恐怕难以平息,臣能浅力薄,愧对陛下。”
靖帝听后,犹豫了一下,皱了皱眉,“那你们觉得,谁有这个能力治这个洪水?”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低声讨论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一人站了出来,行礼道:“常闻沈博士乃天降英才,臣以为,沈博士能担此重任。”
沈泠心中一惊,看向说话的那人,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并不记得与这人有过任何交集。
有一个人站了出来,那些不知道说什么的大臣也纷纷附和了起来。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世人都传沈博士爱民亲民,常常亲自驾车行于街上,与百姓交谈甚欢,臣以为,沈博士是不二人选。”
“臣等附议——”
靖帝挑了挑眉,看向沈泠,“可有此事?”
沈泠深知现在自己处于朝堂正中心的漩涡中,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混着一丝实情的谣言才是最难解释的,沉默了一瞬,行礼道:“确有此事。”
话音刚落,靖帝没有给沈泠任何解释的时间,轻轻挥了挥手,“既如此,那就由你跟着余简案一起,去赈灾。”
沈泠抬头看向靖帝不容拒绝的眼神,心中明了,垂眸道:“微臣领旨。”
沈珩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眉头微锁,语气平静的行礼,看向靖帝,“微臣以为不妥,沈博士在国子监任职,学生不可无老师,学业不可……”
“难道眼睁睁看着千万百姓流离失所,就是读书人的风骨吗?”张兆祥双手放在身前,淡淡的看向沈珩,说道,“侍郎公也是文人出身,应当知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才是啊。”
沈珩语气有一点焦急,看向仿佛置身事外一般的张兆祥,“可是沈泠他未必有……”
沈净看着一反常态的沈珩,眼神凌厉,刚要开口,下一秒就听见了沈泠的声音。
“张大人所言极是,”一身红袍的少年眉眼带笑的看着张兆祥,仿佛完全不在意刚才的话,“为人师长,自当以身作则,民则受教了。”
张兆祥抬了抬头,瞥了眼有话说不出口的沈珩,嘴角带笑。
沈珩面露不解的看向沈泠,对方却轻轻对他摇了摇头,只好压下心中的情绪,重新站回自己的位置。
靖帝看着平静下来的朝臣,挥了挥手。
王喜了然,转身说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群臣朝拜,高呼万岁。
“你为何那样说?”沈珩快步走到沈泠的身边。
沈泠看了眼沈珩,淡淡道:“有人要借题发作,要把我架在火上烤,任你如何说,不过是以卵投石。”
沈珩愣了一下,“是谁在背后推这件事?”
沈泠点了点头,转过身去,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淡淡的看着前方巍峨矗立着的庆和殿,白玉般精致的脸庞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却平添了一种淡然,悠悠说道:“很多人。”
“怀瑾。”沈净慢慢的朝沈珩走来。
沈泠见了,弯腰行礼。
“大伯。”
沈净点点头,看向沈泠,停顿了一瞬,“豫州那边,若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可以写信给我。”
沈泠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沈珩,心里了然,点了点头。
沈泠刚回到自己院里,姜羡安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直接推门而入,看向站在床前收拾东西的沈泠,喘着气问道:“你当真要去豫州?”
沈泠看了他一眼,“你消息倒是快。”
“我爹知道你与我交好,一回来便同我讲了。”
姜羡安走到沈泠身边,再次问道:“你当真要去?”
沈泠拍了拍叠好了的衣服,放进行李里,“百姓拥护,百官推举,陛下旨意,我如何不去?”
“可你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姜羡安眼里闪过一丝担忧,“解经着书尚可,可这种事情,一步错,就是万民唾弃,百官拉踩,要说杀身之祸也不为过。”
沈泠将行李打理好,坐在桌前自顾自的倒了杯茶,“逃就有用吗?忤逆圣意是死罪,就算陛下不怪罪, 在百姓受天灾流离失所时选择明哲保身,我日后去国子监,如何拿得起那圣贤书?”
姜羡安垂眸不语。
沈泠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你待在京都,好好看这出戏就可以了。”
姜羡安抬头,沈泠琥珀色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惧意,“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