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听说了吗,今年春闱的会元,是沈太傅家的公子。”
听曲的人微微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开口道:“沈太傅,哪位沈太傅?”
“还能是哪位,当今陛下少时的老师,文坛大家沈净。”
一桌的人恍然大悟,又一脸新奇的压低声音问道:“就是那陈郡沈氏?”
“可不是嘛。”
“沈家的哪位公子,可是那有京都第一才子之称的沈琛?”
提及此事,其中一人来了兴趣,一脸新奇的说道:“什么京都第一才子,我看都是他们为了攀附沈家捧出来的,今年春闱发榜的时候可没看见他的名字。”
一桌的人眼里满是惊讶,愣了许久才开口:“那是谁啊,沈家出色的公子除了沈琛之外都已经当官了吧。”
“沈家二房庶出子,沈泠!”
众人皆是一愣,陈郡沈氏闻名天下,可这沈泠,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边话音才落,茶馆外就响起了一声声喊叫,热闹非凡。
听曲的人皆是一愣,相互看了一眼问道“外边这是怎么了?”
“状元游街啊!”端茶送水的小厮看了那几人一眼,说道:“今儿个殿试结束,可不就是状元游街嘛。”
屋内的人全都起身凑到了窗边,伸着脑袋往楼下看。
只见那街道两侧围满了人,一只挂着红绣球的白马,缓缓从街道拐角处出现,鼓乐仪仗拥护左右。
少年端坐马背,身上穿着一身正红色官衣,头上戴着一顶方翅乌纱帽,簪着那金丝红缕牡丹花。面若冠玉,鼻如悬胆,双眉如远山含黛,唇色似落日丹霞。
明明是弱不禁风的长相,偏生得一双琥珀琉璃瑞凤眼,如水一般的金色眼眸注视着前方,平添了些许凌厉。
“这是谁家的公子,瞧着倒是不俗。”
“岂止是不俗,天地都要逊色几分。”
方才围着一起聊天的几人相互看了一眼,低声说道:“这位难道就是沈家那位?”
“可谓是少年英才啊……”
人群中的叫喊声更加嘈杂,不知是谁起了头,纷纷向这位年轻的状元郎扔手帕、香囊。
彩旗摇曳,手帕纷飞,扰的楼上的人都看不清晰,最后只听得惊呼一声,状元郎手拉着缰绳遥遥而去,空余那鼓乐仪队不知所措。
不出一日,街头巷尾就传遍了那新晋状元郎承受不住姑娘们的热情驾马逃走的消息。
姜羡安看着蹲在树底下挖土的红袍少年,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沈状元这是被姑娘吓得要挖个坑给自己藏起来了吗?”
沈泠回头望去,白玉般的面颊上还带有些许泥土,微风轻拂,吹落三五片花瓣,停留在少年的衣袍上,稍显稚嫩的面容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伸手掏出地下埋着的那个坛子:“要不要来一杯。”
日落西斜,丝丝金光从树枝叶间穿过,洒在他乌黑亮丽的头发上,长睫如蝶翼般轻微颤动,显得那琥珀色的眸子更加温润,如一湾清水映秋月。
姜羡安呆愣了一瞬,看向沈泠满是泥土的手,和紧紧抱在怀里的酒,大笑道:“好你个沈民则,竟还藏着这种好东西。”
“杨兄呢?”沈泠将那坛酒放在草地上,“莫不是又去那书馆看书去了?”
姜羡安伸手打开坛盖,一股浓烈的酒香味扑面而来:“回家报喜去了,这会应该被别人拉着贺喜呢。”
他抬头看向沈泠,略带迟疑的说道:“你呢,不先回沈家?”
沈泠无所谓的摆摆手:“回不回去都一样,沈家才不在乎一个状元的名声。”
姜羡安眉眼落寞了几分,又问道:“今晚同行的考生在天间酒色设宴,你也不去?”
“又非为我设宴,去与不去,没什么区别,”沈泠看向姜羡安,“倒也省得听他们奉承。”
……
夜色渐浓,明月当空,京都城内灯火通明。
京都城外的溪边,白日里名动京城的少年状元郎正席地而坐,高举酒杯:“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身着青色粗布衣的青年男子大叫着“好”,平日里挺立的脊背在此刻微微有些弯曲。
“这碗,敬沈兄一举中状元……”
沈泠含笑喝下碗中的酒,笑道:“初见杨兄时还以为杨兄是书馆请的打手,没想到如今竟成了探花郎。”
杨棣晒成蜜色的皮肤上已经泛起红晕,许是有些醉了:“这就叫……文人骨……”
姜羡安笑着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晚风吹起沈泠鬓角凌乱的碎发,一双琥珀色明亮的眼睛猝不及防地看了过来,两两相望,在心底泛起一丝涟漪,明明没喝几杯酒,却好像有些醉了。
沈泠还想继续喝,姜羡安却伸手挡住了他,略带无奈的说道“明日还要进宫。”
杨棣一拍脑袋,说道“差点忘了这事了,早点休息的好,民则兄,在下就不多陪了。”
沈泠眼巴巴的看着杨棣离开的身影,又看向坐在一旁的姜羡安,眼里有一丝茫然。
姜羡安笑了笑,提起沈泠的手将他从地上扶起来:“送你回家。”
……
京都城内最为鼎盛的世家贵族就是陈郡沈家,市井流传,沈家一日花出去的银子与宫里的贵人不相上下,更有甚者说,沈家奴仆人人皆穿绸缎。
天子脚下有如此盛宠,自是没有哪家可以比拟的。
姜羡安从侧门把沈泠扶了进去,扶着墙锁好门,喘了口气,继续向前走。
如同沈泠所说的,沈家上下依旧是与平日没有什么差别,此时连奴仆都差不多睡去了,仿佛那中了状元的,不是沈家的人一般。
姜羡安认命的扶着沈泠往他的住处走,好不容易进了庭院,就看见沈泠房间门口站着一个人。
他不记得沈泠身边有奴仆,况且,那人的气质看着也不像奴仆,天色已晚,看不清人脸,便只能借着月光瞧着那人。
那人也注意到了这边,从暗处走了出来,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眉眼如山水画般柔和,锦衣玉坠,更衬得他矜贵出尘。
姜羡安一惊,想行礼,手上却还扶着个沈泠,只好面带歉意,语气恭敬:“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