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马世龙率步兵抵达娘娘宫渡口。
听取鲁之甲的报告后,并未立即下达渡河指令,而是派了一艘渔船去接回首批渡河的千总周守祯。
“周守祯,你渡河之后是否调查过耀州?城内有何反应?”见到周守祯后,马世龙开门见山地问道。
“回禀总兵大人,属下渡河后不敢懈怠,当晚即前往耀州城外侦察。
今早再次确认,城上的建奴见我军逼近,关闭城门严阵以待。
但从我的观察来看,城内兵力不多,总计不足两千人,且多为老弱妇孺,青壮年建奴仅两百余人。
此外,我已准备了一些攻城工具,数量虽少,却足够应对数百人防守。”
周守祯的回答详尽而清晰,显然事前做了充分准备。
马世龙听完后,又登上高地仔细观察了一番,随后高声下令让都司张邦才指挥四百名步兵渡河。
由于来回奔波耗费了大量时间,当张邦才率领手下四百人成功渡河时,夜幕已经降临。
众人虽心急如焚,也只能暂且安顿下来等待次日再行动。
短短两天仅输送了八百人,这让所有人对觉华岛水师十分失望。
若非他们未能履约,仅凭一艘船便足以将千余名士兵一次性送至对岸。
大战结束后,马世龙决心去质问金冠,为何水师迟迟未至支援渡河。
那该死的废物,实在该受千刀之罪!马世龙满腔怒火,站在水流边破口大骂。
“大人息怒,无论水师来或不来,我们已有八百余人顺利渡河,即便建奴出城,我们也不惧。
水师不来反倒是好事,免得分薄我们的功绩。”鲁之甲见马世龙脸色铁青,忙在一旁安慰。
马世龙余怒未消,听罢更添怒意,对鲁之甲大声呵斥:“昨日你的行为太过冒险。
既然水师未至,你就该等我渡河后再行动,若建奴出战,你这四百骑兵恐难全身而退,何来功劳?到时你又如何自处?”
鲁之甲闻言冷汗直冒,这才意识到自己所冒的风险有多大。
第一天渡河的仅四百零九人,即便城中真只有三百建奴,四百对三百,背水作战的明军也无必胜把握。
许久,鲁之甲才结结巴巴地辩解:“将军教训的是……但将军想,建奴既不敢迎战四百骑兵,可知耀州城内建奴不多,我军必能一举击溃。”
马世龙听后脸色稍缓:“你言之有理,四百建奴尚且不敢出战,如今已过八百人,应当无碍。
今日也只能这样了。”他叹息一声,沉思片刻后下令,“明日清晨,鲁副总兵与李参将率八百火器兵渡河,杜游击带部随行。”
鲁之甲、李承先及杜寒领命后各自散去准备。
八百火器兵提前集结于河岸扎营,杜寒则带二十多名骑兵在其后驻扎。
按计划,次日火器兵先行,杜寒的小队随后渡河。
天启五年八月二十八日黎明时分,所有待命渡河之人已准备妥当,整齐列于河畔准备出发。
清晨空气清新湿润,河面笼罩着一层薄雾。
第一批士兵在李承先带领下登上六艘小船,随着船夫的吆喝声离岸远去,在雾中渐行渐远。
因载的是步兵,六艘船每次可运百余士兵,效率远高于运送骑兵。
日头渐高,火器兵终于迎来最后一拨运输。
鲁之甲最后一个上船,向岸边的杜寒拱手道:“杜游击,我先走一步,会在对岸等你。”
“将军一路平安!我随后即至!”
杜寒还礼,鲁之甲的小船离开岸边,缓缓驶向对岸。
清晨时分,薄雾早已消散,天空澄澈无瑕,万里无云,河面显得格外宽广。
站在岸边便能将对岸的情况一览无余,一艘艘小船缓缓靠近,待步兵踏上彼岸后,船只迅速返回。
杜寒麾下不过二十多人,他们分成四只小船渡河。
小船拥挤不堪,骑兵们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战马,而杜寒则稳稳地站立于船头,即便小船随波起伏,他的脚尖依旧纹丝不动,这不仅让手下的士兵惊叹不已,连撑船的老者也不禁暗自佩服。
各船行速不一,当杜寒所乘的小船抵达河中央时,对岸忽然响起密集的火铳声与震天的呐喊声。
杜寒大吃一惊。
按原定计划,鲁之甲应在杜寒全军登岸之后才开始进攻,况且按照时间推算,鲁之甲此时刚登上岸没多久,根本不可能完成兵力部署,更别提展开攻势。
此外,从岸边到耀州城尚有数里之遥,即便鲁之甲立刻出发,也无法直接逼近城墙。
敌军突袭!
几乎是在瞬间,杜寒便得出了这个判断,他急忙朝着前面的船只高呼:“停下!前面的船立即停下!”
汹涌的水声掩盖了他的声音,前方船只虽听见呼喊却无法分辨内容,只是挥动手臂示意回应,双方都无法弄清楚彼此究竟说了些什么。
这一刻,杜寒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疏忽——在上次与黄台鸡的交锋中,他曾考虑设立信号旗作为联络手段,但后来竟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更糟糕的是,由于兵力有限且从未经历过大规模战斗,平日只需吼几嗓子即可下达指令,如今却连基本的旗号都没有准备妥当。
眼下身陷河流之中,这一失误的严重性立竿见影。
“所有人一起喊!让前面的两条船停下!”杜寒转身向身边的六名亲信下达命令,随后六人齐声大喊,撑船的三名老者亦随之呼应。
终于,前方一条船弄清楚状况,将长篙插入河底并抛下铁锚,小船缓缓停住,并协助拦下了最前端的那条船。
“靠近!动作要快!”杜寒厉声喝道,几名船夫竭尽全力划桨靠近,四艘小船很快聚成一团。
“将军!岸边似乎已经开始交战了,该如何是好?”王鹏站在前船船头大声询问,这位经验丰富的斥候尽管视线受限,但仍敏锐察觉到不对劲。
……杜寒并未理睬王鹏的话,而是朝众人高声说道:“莫要慌乱!快去找绳索,将四条船绑在一起!”
登陆作战最忌讳的就是兵力分散,而由于水流和船速的影响,很难确保所有部队在同一地点顺利登岸。
人再多些,蜂拥而上反倒无妨,就算个别船只分散开来,也不至于削弱整体战力。
可杜寒手下的兵马加上他本人不过二十六人,一艘小船分开便损失四分之一的力量,两艘分开,实力近乎折半,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下令将四艘船牢牢绑在一起。
此举无疑会延缓渡河的速度,但在杜寒看来,此时集结兵力远比节省时间重要得多。
待众人忙活一阵终于用缆绳将四艘小船首尾串联后,杜寒再度高声发令:
“全军听令!切记不可沾水!靠岸之后按序牵马下船。
所有人听好,上岸即刻装填弹药,准备迎战!王鹏!”
“在!”王鹏听到呼唤,立即高声应答。
“你率先登岸!上岸后派两人守护战马与船只,若有任何人妄图接近船只,格杀勿论!其余人登岸后迅速列队待命!现在立即启航!”
杜寒迅速下达指令,众人齐声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