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孙元化涨红的脸,杜寒心中偷笑,不失时机地谦虚起来。
这些文人不是最喜欢听这样的话吗?
“高义!百户高义啊!”孙元化果然竖起大拇指,对杜寒赞不绝口,“若辽东军中人人皆似杜百户这般心志,那建奴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番话引得众人激动不已,回至城头之后,剩下的两枚炮弹也不必再去试射了。
孙元化随即下令召集铁匠坊的工匠,让他们随刘汉等人学习**的制作工艺。
这种技艺原本并无太多技术难度,于这些经验丰富的铁匠而言,如何打造不过是寥寥数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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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城虽不大,但大炮轰鸣之声传遍全城,满桂等人亦迅速赶来围观。
此次随满桂同行的队伍里多了张生面孔。
此人着正四品武官服饰,年近四十七岁,身形虽不高大,却显得十分健壮,面庞略显黝黑,一双小眼睛笑意盈盈。
乍一看,甚是和蔼。
其余如朱梅、周延洲之辈都已相识,并曾一同饮酒,唯独此人初次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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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见到杜寒,满桂便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杜老弟今日既未离去,晚上定要与愚兄痛饮一番!”
或许是投缘,满桂从心底里欣赏杜寒,他本就善于与士卒打成一片,见到杜寒后也省去了许多繁文缛节,直呼其为兄弟。
这也是杜寒乐意与这些武将相处的原因之一,满桂、朱梅、曹文诏及其麾下的左良玉等人,皆是这般性格。
这也是能征善战的将领们共有的特质,同吃同住同什么的,若平日不融入群体,战时又有谁肯拼命?历史上诸多名将,大多具备此德。
“总兵若欲饮酒,属下自当奉陪到底,不醉不归!”杜寒并未因满桂的热情而失态,而是拱手低头答道。
上官行事自有其道,下属不可因此失了规矩。
与满桂等人见过礼后,杜寒走到那位笑容可掬之人面前,正要单膝跪下行礼,却被那人扶住:
“杜兄弟不必多礼,某乃宁远参将祖大寿,在路上听满总兵提起你,如今看来果然名副其实。”
祖大寿?这人竟是辽东世家的祖大寿?
“祖参将这般夸赞,反令属下汗颜,不过是侥幸罢了。”待祖大寿说完,杜寒也客套了几句,态度上并未像对满桂那样亲近。
其中缘由,一则不熟识祖大寿,二则对他此人并无好感。
大凌河之役,祖大寿杀害了宁死不降的何可纲,借口伪降逃回,然而祖家却是大规模投降。
松锦之战,曹变蛟等众多将士英勇殉国,祖大乐、祖大弼却屈膝投降。
祖家是辽东赫赫有名的军事世家,祖大寿、祖大乐、祖大弼为其代表人物,而祖润泽、祖泽溥、祖泽洪、祖可法、祖泽远、祖泽清则为后起之秀。
然而,这一家子最终却都归顺了建奴。
令人意外的是,祖大寿尽管做出如此选择,却依然未被贴上汉奸的标签,堪称《贰臣传》中最特别的存在。
在贰臣行列中,寻常人家父子或兄弟能出两位已属难得,如刘泽清、刘良臣父子,张天禄、张天福兄弟,而祖家却一口气出了五位甲等贰臣:祖大寿、祖泽润、祖泽洪、祖泽溥以及养子祖可法,这还不包括那位外甥吴三桂。
相比之下,声名显赫的钱谦益仅位列乙等贰臣,而洪承畴虽有封爵,却仅为轻车都尉,而祖家竟有三位子爵祖泽润、祖泽洪、祖可法),比洪承畴高出两级。
无论祖大寿如何行事,黄台吉始终对其家族表现出极大的包容。
建奴为何如此厚待祖家,绝非无缘无故。
祖家并非未曾对抗过建奴,但与那些在战场上英勇牺牲的将领相比,祖家是否真的全力以赴地与建奴作战呢?答案恐怕并不乐观。
孙元化与满桂等人告辞后先行离去,前往拜见袁崇焕。
西方来的传教士与这些武官缺乏共同话题,满桂等人对这些洋人也不感兴趣,孙元化一走,洋教官也随之离去,城头只剩下彭簪古、罗立等明军将领。
满桂等人看到木靶后虽感赞叹,却并未表现出过分的热情,与**形成鲜明对比,更多是一种新奇的感觉。
这些武官都曾多次与建奴交战,无论是佛朗机炮还是鸟铳,因射程有限且威力不足,在与建奴的战斗中常被对方的弓箭压制,难以展现优势。
更棘手的是,实战中由于装填速度缓慢,明军的火器往往仅有一次射击机会,还没等到再次发射,建奴的刀剑就已经挥向了他们的头部。
因此,这些武将对火器普遍缺乏热情,认为红夷大炮也未必比之前的佛朗机炮强太多。
他们对火器的认知仍停留在佛朗机炮阶段,认为红夷大炮不过是放大版的佛朗机炮,即便威力稍大,也有限。
这种新鲜感转瞬即逝,看过一阵后,这些武官便提不起兴趣,纷纷散去,各自忙碌起来。
杜寒、曹变蛟等人返回驿站,午后并无要事,众人留在驿站与那群洋人闲聊。
傍晚时分,孙元化自袁崇焕处归来。
他回来后的首要之事便是与杜寒探讨几何问题,杜寒无奈只能扮演起教师角色,列出了一堆命题供其研究。
日薄西山,杜寒耐着性子讲解许久,孙元化才勉强完成两道题。
如此缓慢的进度,令杜寒皱眉不已,但孙元化却如获至宝。
“多谢百户大人指点,得蒙教导,学生深感荣幸。”
在解出第二题时,孙元化情不自禁地称杜寒为“先生”,这一称呼让杜寒颇为惊讶。
毕竟杜寒虽有满腹才学,但他深知自身不过是个小小的百户官,怎敢担当兵科给事中的老师?
孙元化却恭敬地说:“先生几何之术堪称当世第一,学生愚昧,望先生不吝赐教。”他语气真诚,毫无虚饰之态。
他曾随徐阁部研习几何,亦曾聆听利玛窦的点拨,然而所学不过六卷,而眼前这些题目,他闻所未闻,能拜先生为师,实乃福分。
杜寒连连推辞:“区区百户,岂敢为人师?此等身份若充任给事之师,恐遭天下非议,亦损给事声名。
若有疑问,我必尽力解答,却万不敢承师徒之名。”
孙元化诚心诚意,杜寒只能婉拒再三。
大明官场派系复杂,即便师生关系看似薄弱,却也能让人同舟共济或同归于尽。
杜寒不愿卷入其中,尤其天启皇帝将不久于世,继位者动辄诿过于人,将来朝堂动荡不安,他不想成为无辜牺牲品。
无论孙元化如何请求,杜寒始终未允,最终孙元化情急之下跪倒在地,重重叩首,自称学生。
杜寒见状无奈,只得将他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