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日头像个烧红的铁饼,将四合院里的青石板晒得发烫,蒸腾的热浪裹着蝉鸣,在空气里肆意翻滚。
胡好月斜倚在窗边,素白的绢帕轻轻擦拭着额角的汗珠,目光不经意间瞥向窗外。
屋内的冰块正“簌簌”地融化,沁出的凉意却难以驱散她心头的烦躁。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宋小草擦着汗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愁容。
她随手拉过一把竹椅坐下,竹椅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好月,你大哥就快结婚了,他跟我说,想借钱出去买房子住,等以后跟妙妙一起还。”
宋小草的声音里满是无奈,她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中透着几分犹豫和不安。
胡好月猛地坐直身子,手中的绢帕被攥得发皱。
她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严肃:“娘,借呗!以后他要是不还,我就叫有谅哥揍他。”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字字如锤。
宋小草叹了口气,脸上满是疲惫与无奈:“好月,你不怪娘把钱借出去?还支持?”
“怪你?”
胡好月轻笑一声,站起身来,木质的椅子在地面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娘,您的钱都是我给的养老钱,休想空手套白狼。”
她的声音因沉稳,眼睛里充满狡猾。
胡好月走到宋小草身边,蹲下身子,握住她粗糙的手:“娘,您为我们操劳了一辈子,是时候享享清福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您的血汗钱被人白白拿走的,我哥也不行。”
她的眼神温柔,轻轻拍了拍宋小草的手。
“钱你就放心大胆的借,记得让他打借条,还有摁手印哈。”
窗外的蝉鸣声愈发聒噪,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形成明暗交错的光影。
为了她娘,她愿意做个“恶人”,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两个亲哥哥。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在柏油路上,蒸腾起阵阵热浪。
罗有谅哼着小曲,自行车后座上的排骨和活鸡随着车轮颠簸轻轻晃动。
他时不时抬手抹一把额头的汗,嘴角却始终挂着藏不住的笑意,想到家里怀孕的媳妇,心里就像揣了蜜罐般甜。
“阳哥,我瞧着罗同志最近心情都不错啊!是有啥喜事了吗?”
白笑笑好奇的询问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萧阳一顿,想起罗有谅说自己媳妇怀了,每天都在看一些母猪护理,他沉默了。
想着罗有谅春风得意的模样,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般沉重。
“我不知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疲惫。
蝉鸣声此起彼伏,萧阳推着自行车慢慢走着,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白笑笑。
明明是相处的对象,不知从何时起,每次见面心里都涌起莫名的排斥。
她说话时的一颦一笑,曾经觉得可爱,如今却让他只想逃避。
路两旁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斑驳的树影在两人身上摇曳。
萧阳望着远处渐渐西沉的夕阳,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或许有些感情,就像这夏日的热浪,来得突然,去得也毫无征兆。
他不知道这份莫名的疏离从何而来,却清楚地知道,有些变化,已经悄然发生了。
房间里,胡青青倚在雕花窗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结痂的伤口。
窗户将天空裁成四四方方的小块,云絮慢悠悠飘过,恍惚间竟像是陈卫东衬衫上的暗纹。
她攥紧帕子,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痕,思念如同涨潮的海水,漫过每一寸神经。
四合院朱漆大门外,陈卫东的胶鞋碾过碎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仰望着飞檐下悬挂的铜铃,喉结上下滚动,这座雕梁画栋的宅院,青砖灰瓦间都透着生人勿近的威严。
他抹了把额角的冷汗,想起打听到的消息,这户人家的人脉深厚,得罪了怕是连骨头都剩不下。
巷口槐树的阴影里,罗有谅抱着刚买的油现身时,陈卫东正踮脚往门里张望。
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陈卫东如遭雷击,后背重重撞在斑驳的院墙上。
\"你找谁?\"
罗有谅挑眉,目光像把淬了冰的刀。
油瓶在他掌心转了个圈,折射出细碎的冷光。
陈卫东喉间发出干涩的呜咽,慌忙弯腰捡帽:\"没...路过呢!我瞧着这房子挺好看的,就瞧一瞧,看一看,嘿嘿!\"
他的目光游移,落在罗有谅白净笔挺的西装裤上。
突然想起那些被自己哄得晕头转向的乡下媳妇。
胡青青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这样啊!要不进去看看?\"
罗有谅忽然往前半步,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裹着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陈卫东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他踉跄着后退,鞋跟在青石板上打滑:\"不不不,不了,我还有事,走了!\"
转身时,他仿佛看见门内探出半张熟悉的脸,吓得连滚带爬冲进巷尾,裤脚沾满了墙角的青苔。
蝉鸣骤然拔高,罗有谅望着陈卫东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皮鞋碾过碎石的脆响渐渐消散在巷尾,他慢悠悠转回身,却见胡青青扶着门框,单薄的身影在日光下显得摇摇欲坠。
\"二嫂,您这是腿好了?今儿个瞧着您精神状态挺不错的啊!\"
罗有谅提着油瓶阴冷的看着她,目光像是淬了毒的匕首。
话音未落,胡青青已经如惊弓之鸟般瑟缩了一下,绷带包裹的伤腿微微发颤。
方才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出来,满心都是陈卫东的影子。
此刻却对上罗有谅似笑非笑的目光,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后颈,那眼神太洞悉,像是能看穿她所有隐秘的心思。
她额角沁出的冷汗,咽了咽口水。
\"没,我这就回去。\"
胡青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转身时带倒了廊下的竹凳。
她顾不上脚踝传来的刺痛,跌跌撞撞地往厢房逃去。
罗有谅抱臂倚在门框上,听着慌乱的脚步声由近及远,目光愈发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