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姐弟俩受邀去了罗大勇家。堂屋里已经坐满了来串门的村民,桌上摆着瓜子花生和水果。姐弟俩被大家围着问眼睛手术的事。
从手术聊到京市日常再到村里发生的事,聊着家长里短,不时发出一阵笑声。这种久违的热闹让她既熟悉又陌生,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胀满。
傍晚回家时,天上又飘起了小雪。陈十雨破天荒的没有反感这个天气。她和陈煦慢慢走在回家路上,远处不时有烟花升空,在夜空中绽开五彩斑斓的光。
\"老家过年比京市热闹多了。\"陈煦仰头看着天空。
陈十雨点点头。在北京过年时,人特别少,也没有烟花,比平时冷清太多。
\"姐,你想回去吗?\"陈煦突然问。
陈十雨沉默了一会儿:\"你呢?\"
\"想,也不想。\"陈煦语气有些低落:\"这里才是家,但我们也回不去了,对吧?\"
陈十雨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拂去弟弟肩上的雪花。
大年初一,姐弟俩早早起床,吃了早饭就准备去给村里长辈拜年。陈十雨在堂屋神龛前点了三炷香,才带着弟弟出门。
第一站当然是罗大勇家。老两口已经穿戴整齐,堂屋的桌上摆满了待客的糖果点心。
\"爷爷奶奶新年好!\"姐弟俩齐声问候,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好好好!\"张桂枝笑得合不拢嘴,掏出两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来,压岁钱!\"
陈十雨连忙摆手:\"奶奶,我们不能要,我们都长大了。\"
\"胡说!\"罗大勇虎着脸:\"在爷爷奶奶眼里,你们永远是小孩子。\"
推辞再三,姐弟俩还是没收红包。陈十雨悄悄把红包塞回了张桂枝的枕头下。
接下来是田奶奶家、胡叔叔家、王婶家...每到一处,都是热情的招待和推来让去的红包。
中午姐弟俩才回家。两人坐在院子里,陈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上午被塞的糖果,一个一个拿在手里仔细看着。
陈十雨笑着看他有些孩子气的举动,虽然平时挺成熟的,但有时候还是会不自觉流露出小孩儿的一面。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江屿川发来的消息:\"新年快乐。\"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老板,新年快乐。\"她回复道,犹豫片刻,又加了一句:\"老家过年很热闹。\"
发完这条,她抬头看向远处起伏的山峦,突然很想知道,此刻的江屿川在哪里,在做什么。
此时的京市,市中心的寺庙香火鼎盛。
江屿川和孟乔南杜月清一起,早早就进来祈福烧香。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羊绒大衣,衬得身形越发修长,在众多香客中格外醒目。
\"川儿,在想什么呢?\"孟乔南回头看向他:\"该你上香了。\"
“没什么。”江屿川回过神来,接过三炷香,在佛像前恭敬地拜了三拜。香烟缭绕中,他忽然想起陈十雨发来的那条消息:\"老家过年很热闹\"。
\"也不知道阿峰哪天回来。\"杜月清在一旁说。
\"应该快了。\"孟乔南笑道:\"从小宁不告而别那天起,他就跟丢了魂似的。\"
江屿川没有参与讨论,只是默默地把香插进香炉。他掏出手机,看到陈十雨回复的消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犹豫了一会儿,他拍了一张雍和宫香火鼎盛的照片发过去:\"京市的寺庙也很热闹。\"
发完这条,他鬼使神差地点开相册,找到陈十雨之前发来的乡村照片。阳光下的河流和竹林,与眼前香烟缭绕的寺庙形成鲜明对比。
\"看什么呢?\"杜月清凑过来。
江屿川迅速锁屏:\"没什么清姨,走吧,带你去吃你喜欢的粤菜。\"
今天天气很好,三人走出寺庙时,江屿川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不知道陈十雨那里的天空是不是也这么蓝。
……
海市,陵县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拂过脸颊,李子宁拢了拢被吹乱的长发,赤脚踩在细软的沙滩上。夕阳西沉,将海面染成金红色,浪花卷着碎金般的阳光一次次扑向岸边,又悄然退去。
这是她来到海市的第三十天,也是第三十次坐在这个位置看海。
十三岁那年被谢峰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后,她就对大海有种莫名的执念。谢峰曾安慰吓坏的她:\"等以后带你看真正的大海。\"但是这么多年他都没带她去海边,反而是她自己去过一次青市看海。
\"骗子。\"李子宁对着空荡的海面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滩上的贝壳碎片。
远处的渔船开始返航,引擎声隐约传来。涨潮了,海水一点点吞噬着她留下的脚印,就像时间无情地抹去所有回忆。
她在这里租了间能看到海的小公寓,每天睡到自然醒,白天练练舞,下午来海边散步,晚上对着黑暗的海洋流泪,这就是她全部的生活。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十雨发来的消息:\"在陵县还好吗?\"
李子宁盯着屏幕,指尖悬在键盘上方,最终只回了:\"嗯,很好,下次有空你来我这,带你看海。\"她不想告诉十雨,自己每天夜里还是会哭着睡着,不想承认离开谢峰后,她的心像被挖走了一大块。
海风渐渐转凉,李子宁抱紧膝盖,看着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海平面下。
每当这个时候,大海的美总能给她片刻的宁静,仿佛所有的痛苦都被潮水带走了。她深吸一口气,咸腥的空气填满肺部,暂时压下了胸口的闷痛。
站起身时,沙子从牛仔裤上簌簌落下。李子宁拍了拍衣服,转身的瞬间,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十米开外,谢峰静静地站在那里,黑色风衣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那张她朝思暮想的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李子宁的心脏猛地收缩,呼吸停滞。她下意识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告诉她这不是幻觉。那个她喜欢了八年、又用了一个月试图忘记的男人,就这样出现在她以为永远不会被找的避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