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溪镇,联军作战指挥部。
戈丁缓缓拉过一张凳子,极为随意地坐在赢流枫舞对面。凳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声响。
他面带微笑,目光柔和,看着眼前这个全身紧绷的小姑娘。
然而,让戈丁吃惊的是,赢流枫舞竟在很短时间内就放松了下来。
赢流枫舞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动作娴熟地将佩刀收回刀鞘。
然后,她尽量让语气平稳,说:“魔神皇陛下,久仰大名。”
戈丁挑了挑眉毛,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赞许地看着赢流枫舞:“枫舞小姐,在你们人类眼里,我难道不该是个杀人如麻、嗜血如命的怪物吗?”
他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似乎在等待一场有趣的辩驳。
赢流枫舞坐回椅子,双手一摊:“眼见为实。”她坦然迎上戈丁的视线。
戈丁忍不住为眼前这个小姑娘鼓掌,掌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歌安帝国的皇储,果然不同凡响!”
他靠回椅背,眼神满是欣赏。
赢流枫舞微微颔首,嘴角上扬,回敬一个赞许:“魔神王国的皇帝,光彩过人。”
戈丁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说道:“枫舞小姐,我此次不请自来,是为了和平。”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赢流枫舞听到 “和平” 二字,内心瞬间掀起惊涛骇浪,难道军演真把魔族吓到了?
她心跳陡然加快,但多年的皇家教育让她迅速镇定下来,仍尽量平静地看着戈丁:“陛下这话,让我十分惊讶。”
她目光紧紧锁住戈丁,试图从他表情中找到一丝谎言的痕迹。
戈丁看着赢流枫舞眉宇间细微变化,精准捕捉到她对边境停战的渴望,便说:“枫舞小姐,你不用再军演了。很快,神族会给贵国提交正式的出使国书。”
他眼神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似乎暗示背后还有更大的棋局。
戈丁起身,把身后的帽兜重新戴回头上,黑色的斗篷再次将他笼罩在神秘之中:“对了,枫舞小姐,你也是原力者吧?”
说罢,他一个闪身,如同一缕黑烟般消失在房间里。
赢流枫舞看着戈丁消失的地方,惊叹不已:“满大街都是原力者吗?几天就见了两个!”
次日,赢流枫舞在一众反对声中,整编联军往胡迪要塞方向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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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
寒风呜咽,穿梭于断壁残垣之间。城内,浓烈的硝烟无孔不入,呛得人喉咙生疼,呼吸都带着刺鼻焦糊味。
京都街头巷尾,残垣断壁随处可见。曾经繁华的建筑,如今已成一片废墟。焦黑的梁柱横七竖八地散落着。
街道上,残肢断臂与破碎兵器散落一地。干涸的血迹,如狰狞的脉络。
城墙上,士兵们横七竖八地靠在墙边。他们衣衫褴褛,身上伤口有的已溃烂,散发难闻气味。
武器大多残缺不全,有的长刀卷刃,有的长枪只剩半截枪杆。
临时搭建的医疗点,似一座被绝望笼罩的孤岛,昏暗压抑的氛围让人几近窒息。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刺鼻的药品味,夹杂着汗臭,交织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肆意弥漫。
伤员们层层叠叠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声交织,仿佛一首悲怆的命运交响曲。
医护人员脚步踉跄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泥泞中,疲惫不堪。
重伤士兵伤口已开始化脓,散发令人作呕的恶臭。绷带已用完,医护人员只能用破旧衣物替代。
士兵眼神中满是对生的渴望。然而,医护人员只能静静站在一旁。
苏灿把作战指挥室直接搬到城墙角楼里。
大幅展开的地图挂在斑驳墙壁上,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军事符号与路线。桌上堆满文件和情报,参谋们在其间忙碌穿梭。
苏灿走到射击孔前,透过狭小缝隙向外望去,艾希帝国的营地宛如一片黑色海洋,无边无际地铺展在视野中。
苏灿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抬手活动僵直的肩膀,每个动作都透着难以掩饰的酸痛。
过去整整半个月,苏灿像台不知疲倦的机器,每天只能勉强休息三四个小时。
京都方面已和蓝田大军失去联系。
最后一次战报,还是乔耿耀所部进攻朗江市未果和三十万黑骑军被绥化镇叛军和艾希帝国包围。
在京都保卫战中,苏灿动员了京都城内所有能动员的兵力,连中央军校的学生兵也送上城头参加防御作战。
了望台又响起凄厉的警报声,这是艾希帝国进攻的标志。
一阵投石机轰炸后,京都城内刚扑灭不久的大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京都城外,艾希帝国士兵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排着整齐方阵,开始扑向城墙。
苏灿轻叹一声:“又开始了。”
城墙上,歌安帝国守军感觉城墙连同大地都在颤抖。
衣衫褴褛的士兵们握紧手中武器,原本涣散的眼神,随着城墙的颤抖,又变得锐利起来。
等艾希帝国军队渐渐靠近城墙,守军才发现,走在最前排的并非艾希帝国军队,而是歌安帝国中央平原的老百姓。
颤巍巍的老人,花白稀疏的头发被风吹乱;
身着单衣的女人,脸上写满恐惧;
赤脚的小孩,虽不知发生何事,却也害怕地躲在母亲身后;
还有怀里抱着婴儿的母亲,苦苦哀求身后士兵,留孩子一条活路。
老百姓身后是面无表情的艾希帝国士兵。他们用枪戳、用刀砍、用鞭子抽打,逼迫老百姓前进。
哀嚎声越来越近,老百姓一边走一边哭喊:“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城头守军双眼血红,目眦欲裂。虽然还看不太清,但他们知道,城墙下或许有他们的父辈、妻子,甚至孩子。
守军弓箭队拉满的弯弓,慢慢松了下来。所有人都彷徨地等待指挥官命令,而指挥官也在等苏灿的指令。
史蒂夫双眼几乎瞪出眼眶,喘着粗气骂道:“我操你妈!”他一边骂,一边在城头寻找苏灿的身影。
“苏灿!苏灿!苏灿!你在哪里!让老子下去整死他们!老子就带斥候营的人出去!”虽然史蒂夫只有一个人,但他却代表了所有守军的心声。
苏灿一手按在城墙上,一手按在腰间影舞刀的刀柄上。虽然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身形依旧微微颤抖。
突然,一双手按在了苏灿的肩上。苏灿回头,看到路明,惊讶地说道:“路长官?”
路明摇摇头,给了苏灿一个肯定的眼神,低声说:“年轻人的路还很长,有些事情就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来吧。”
路明说完,拔出腰间佩刀,嘶吼道:“弓箭手!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