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东森林,红谷湾战场。
红河西岸的厮杀从破晓持续至暮色浸染天际。
魔族军旗在血色残阳中猎猎翻卷,他们以违反常规的凶猛发起七次反冲锋,简陋的护具陷入腐臭的淤泥中仍咆哮着扑向卫戍军阵线。
泥浆和血水覆盖的战场上,乔亚目睹了超乎寻常战争逻辑的恐怖景象。
垂死的魔族士兵在血泊中用肠索勒死卫戍军士兵,断臂魔族士兵用獠牙刺穿第九司特质的护颈,暗绿色的魔族血液与殷红的人类鲜血在浅滩形成诡异的漩涡。
“填补缺口!”乔亚挥剑劈开迎面而来的魔族士兵,参谋部的沙盘推演在真实战场上化为碎片。
当毛裕肩胛骨暴露在腥风中的时候,这位打了几十年仗的指挥官终于明白为什么胡迪要塞的边防军总能在演习中轻松击败他们。
那些看似夸大的战损比背后,是面对地狱般考验的真实淬炼。
暮色中卫戍军最后三百匹战马颓然跪倒,口鼻溢出的白沫混着血水渗入焦土。
卫戍军年轻的参谋官几近绝望的冲乔亚摇了摇头:“乔长官,骑兵跑不动了,预备队也打光了!”
乔亚扯掉深蓝军装上代表军衔的肩章,他的双眼中映着天际最后的霞光:“参谋部全员持弩居次列,乔家卫队举盾前突!”
毛裕的绷带在疾奔中绽开血色,却发出多年未闻的爽朗大笑。
乔亚手中的半截马刀划破晚霞:“让这群怪物记住,人类的战旗是用脊椎撑起的!”
卫戍军最后的士兵踏过同袍未冷的尸骸突入河湾,参谋文书们以墨汁记录的战术此刻化作淬毒箭雨,乔家卫队的纹章大盾撞碎魔族尖角。
残阳如凝血坠入地平线时,战场已经彻底蜕变成为了混沌的修罗场。
乔亚右腿胫骨外翻的肌肉组织随着每次挪动都在喷溅血珠,这具曾获帝国武技大赏的年轻躯体,此刻正机械式地重复劈砍动作。
十七斩、三十九斩、六十七斩...乔亚的计数终被黏稠的脑浆与断牙淹没。
毛裕手中崩刃的马刀早换成染毒的魔族狼牙棒,每记横扫都带起腐肉碎甲。
这位在乔家效力几十年的老参谋左肩裸露的肩胛骨在暮色中泛着森白冷光:“没想到老子竟跟你一起上路。老子也算对得起你们乔家人了!”
“卫戍军的战旗是用脊椎撑起的!\"乔亚嘶吼着踹开扑来的魔卒,靴底却陷入浸透血浆的淤泥。
毛裕突然狂笑着将狼牙棒捅进魔将腹腔,肠器缠绕棒身的窸窣声里,他沙哑的声线穿透战场:\"小子,感觉到地颤没?杨文忠炸开堤坝了!\"
五里外的红河上游,杨文忠率领的五百工兵正用火油炸开临时水坝。
百年红衫木裹挟着泥石流奔腾而下,这记暗棋是乔亚和毛裕最疯狂的杀招。
卫戍军收兵的鼓声撞碎魔族尖啸时,卫戍军却发现撤退比进攻更难。
士兵们黏着魔族绿血和河滩淤泥的作战服重若铅块,倒刺勾连的肢体在泥淖中交缠成死亡蛛网,身旁杀红眼的魔族士兵依旧在疯狂地纠缠不休。
毛裕突然扯断颈间祖传的翡翠链坠,晶石碎片划出决绝的弧线:“小子,让毛叔送你一程!”
两名乔家卫队士兵架起乔亚的瞬间,乔家的老参谋已率三十死士楔入敌阵。
他们点燃浸透火油的绷带,燃烧的人形火炬在魔群中撕开豁口,焦糊肉香与战马濒死的哀鸣在洪峰轰鸣中诡异共鸣。
“毛裕!”乔亚目眦尽裂的嘶吼被滔天巨浪吞没:“你回来!回来!毛裕,你他妈回来,撤退!”
东岸了望台上的卢瑟最先捕捉到上游那道白线,那是裹挟着无数红衫木的洪峰。
运兵船上的魔族士兵尚未发出警报,首当其冲的“血獠号”桅杆已被合抱粗的树根绞成齑粉,木质纤维在爆裂声中化作漫天木刺。
魔族水兵认出了洪水中那些缠着卫戍军火油布的巨木。这是人类最古老的战术智慧:自然之力永远比刀剑更公正。
西岸魔族士兵镶满骨刺的战靴陷入卫戍军预先浇灌的泥泞沼泽,他们的眼中满是绝望。
战争的本能让他们能轻易撕碎人类喉管,却挣不脱大地红谷湾此时的滔天巨浪。
毛裕左肩上外翻的伤口在泥浆浸泡下泛着死白,露出的白骨与大地的震动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右卫神兵天降至!\"他沙哑的戏腔刺破洪峰轰鸣,他口中那支浸透血水的卷烟竟在滔天巨浪前迸出火星。
“莽撞人!”毛裕的狼牙棒在空中划出最后的抛物线,精准砸中魔族军旗的上的黄金狮子。
三十一名死士身上的松脂绷带在洪峰的映照下,宛如一队移动的火炬阵列。
乔亚的视网膜永久烙下了这幅画面:毛裕逆着奔逃的魔潮突进,湿透的军装紧贴佝偻脊背,那具看似衰老的躯体,此刻正在谱写卫戍军最荣耀的安魂曲。
红衫木的虬根如同天罚之网,将魔族战舰拍入河床的瞬间,乔亚的声带撕裂,只剩下只有从肺里挤出的一点空气。
东岸狼烟升起时,洪水已漫过卢瑟脚下的了望台。
溃堤的洪流卷起整片河滩,那些曾撕咬人类肠器的魔族士兵,此刻正被百年古树的虬根绞碎胸腔。
自然伟力终将一切血腥狂欢冲刷成苍白的战争注脚。
当最后一块魔族战舰的装甲板沉入河底,红河以其惊人的自愈能力恢复了平静
乔亚踏着尚有余温的淤泥巡视防线,皮靴碾碎了淤泥中半融的魔族獠牙,这些曾经穿透钢甲的凶器,此刻与卫戍军的断箭残矛共同沉淀为河床的战争化石。
“三叠阵型,纵深三十丈,扎住河岸阵脚。”乔亚沙哑的军令惊飞啄食尸骸的渡鸦。
参谋们正用火油爆破装置在河岸制造人工峭壁,工兵部队将魔族遗弃的攻城槌改造成移动拒马。
对岸魔族东大营升起的紫黑色狼烟,与卫戍军深蓝色鹰旗在晨雾中绞成螺旋状烟柱。
七昼夜的静默对峙实为后勤绞杀战。
乔亚的夜袭部队专挑傍晚进行突袭,这正是魔族辎重队穿越红河峡谷的致命时刻。
杨文忠甚至发明了\"流火蒺藜\":将卫戍军徽章浸泡火油后埋入粮道,魔族的后勤补给车辆碾过时便会引发连环爆燃。
卢瑟的征兵令彻底撕破魔族伪善面纱,远东大地在数个昼夜的更替间蜕变为暴政的试验场。
魔族征粮车碾过半兽人的祭坛,车轮上缠绕着孕妇被扯断的骨镯项链。这些刻满先祖图腾的饰物,此刻正作为\"抵税物\"堆积在魔族东大营的仓库。
\"第七矿区需要两百苦役!\"魔族税吏的尖啸刺破部落晨雾,尚未结痂的鞭痕迫使半兽人幼崽走向矿洞。
半兽人战士布满老茧的手掌抚过空荡荡的狼牙棒挂架,他们世代传承的武备早已熔铸成魔族战舰的铆钉。
最讽刺的是,魔族工兵正在用半兽人圣树“千年铁杉木”搭建浮桥,这些散发灵香的木材即将成为渡河战役的祭品。
当圣树铁杉被砍倒的瞬间,魔族老萨满用兽骨匕首划开手腕,猩红的血液在祭坛勾勒出燃烧的半兽人图腾。
半兽人的愤恨迅速积聚,此时的远东大地宛如一片早已枯竭的荒原,只需一丝星火,便能燃起燎原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