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门开。
白老板那张堆满假笑的脸又凑了过来。
紧接着,两个略显憔悴的身影被伙计“请”了出来。
正是黄翠莲和钱多多!
“娘!”
黄曼曼心头一紧,快步迎了上去。
“曼曼!”
“曼曼!”
黄翠莲和钱多多几乎同时惊喜地叫出声,眼里瞬间涌上水光。
尤其是黄翠莲,她一把抓住黄曼曼的手臂,上下打量,像是要确认她有没有少根头发。
“你没事吧?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钱多多也凑过来,拍了拍黄曼曼的肩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后怕和庆幸。
黄曼曼摇头,反手握住母亲冰凉的手。
“我没事,娘。”
黄翠莲的目光却立刻越过她,焦急地四下张望,嘴唇哆嗦着,那个名字就在嘴边,却又怕问出不好的答案。
“富贵哥……富贵哥他……”
黄曼曼立刻打断她的担忧,声音清晰而稳定。
“娘,你放心。”
“爹没事。”
“我找到他了,他受了点伤,但不重。”
“二牛叔现在正在聚贤楼那边照看着他呢。”
听到杨富贵没事,黄翠莲悬着的心“咚”地一声落回了肚子里,整个人都软了一下,差点站不住。
钱多多连忙扶住了她。
黄曼曼趁机快速扫视了母亲和三婶。
衣服还算整齐,虽然有些褶皱。
脸上没有伤痕,眼神虽然惊魂未定,但没有受到虐待的恐惧。
看来白老板还算有点分寸,没敢真的动手。
她心中稍安。
白老板在一旁看着,脸上挂着“你看,我守信用吧”的表情,搓着手,眼神却不住地往黄曼曼脸上瞟,显然还在惦记那“臭豆腐”。
黄曼曼懒得再跟他虚与委蛇。
“白老板,人我接到了。”
“告辞。”
她搀着黄翠莲,示意钱多多跟上,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白老板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干巴巴地说了句:
“黄姑娘……慢走。”
“别忘了……咱们的‘臭豆腐’啊……”
那声音飘在后面,黄曼曼充耳不闻。
出了百味楼,黄翠莲的脚步立刻急促起来。
“快,曼曼,我们快去聚贤楼!”
“你爹他……伤得怎么样?要不要紧?”
“都怪我,都怪我没用……”
她语无伦次,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钱多多在一旁也跟着着急:“是啊,曼曼,赶紧去看看,别落下什么病根。”
三人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穿过街道。
远远地,聚贤楼那气派的门脸就映入了眼帘。
门口,一个穿着伙计服饰的小厮正伸长了脖子,焦急地来回张望着。
黄曼曼心中微动。
那小厮一眼就看到了黄曼曼一行人,眼睛骤然一亮!
他像是松了一大口气,连忙转身,一溜烟跑进了酒楼里。
“聚贤楼!”
黄翠莲认出了地方,根本不等黄曼曼和钱多多,甩开膀子就往里面冲!
“哎!这位大嫂!”
门口的小厮刚进去又跑出来,正好看到黄翠莲像一阵风似的刮进去,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您是……找杨村长的吧?”
他认出这是刚才站在黄姑娘身边的妇人,连忙抬手指向里面。
“这边!在后院的厢房歇着呢!”
黄翠莲哪里还听得进后面的话,顺着他指的方向就冲了过去,嘴里喊着:
“富贵!富贵!”
厢房门口。
杨二牛正蹲在门槛上,百无聊赖地看着院子里的石榴树。
听到那熟悉的、带着哭腔的女声,他猛地站了起来!
“嫂子?!”
他惊喜地朝着屋里喊了一嗓子。
“大哥!嫂子来了!嫂子来了!”
屋里,原本靠坐在床边的杨富贵正龇牙咧嘴地揉着被打肿的腮帮子。
听到喊声,又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顿时一个激灵!
不行!不能让婆娘看到自己这副怂样!
他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想挺直腰板,想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结果动作太大,扯到了身上的伤处。
“嘶——”
他倒抽一口凉气,脸都皱成了一团。
就在这时,黄翠莲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富贵!”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脸色青肿,嘴角还带着血痕的杨富贵!
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哭喊着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杨富贵的脖子!
“富贵!我的富贵啊!”
“你怎么样啊?他们把你打成这样!哪个天杀的干的!”
“呜呜呜……疼不疼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搂着杨富贵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
“嗷——!”
杨富贵本来还想强装硬汉,被她这么一抱一勒,正好压到了被打伤的肋骨!
剧痛瞬间袭来!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哎哟!嗷!疼疼疼!”
“翠莲!你……你轻点!骨头!骨头要断了!”
黄翠莲被他的惨叫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捧着他的脸,看到他痛得龇牙咧嘴的样子,更是心疼得不得了。
“对不起!对不起!弄疼你了!”
她伸出手,想摸摸他的伤口,又怕碰疼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都怪我……都怪我……”
杨富贵忍着疼,咧着嘴想安慰她,结果一笑又扯到了嘴角的伤。
“嘶……没事……我皮实着呢……一点小伤……”
杨二牛站在门口,看着这夫妻俩抱头痛哭(主要是黄翠莲哭,杨富贵嗷嗷叫)的场面,只觉得浑身不得劲。
他挠了挠头,默默地转过身,看向院子。
唉,真没眼看。
看到大哥大嫂这样,咋就那么想自家婆娘赵婉华了呢?
钱多多也跟了进来,看到杨富贵的惨状,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连连摇头叹气。
黄曼曼站在稍后一点的地方,看着母亲和继父重逢,心中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转身去找刚才那个小厮。
无论如何,这份情,这份恩,她记下了。
“小哥,麻烦你,带我去结一下账。”
“刚才开了房间,还有可能用了药,多少钱,我来付。”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
那小厮正要应声,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黄姑娘,这说的是哪里话?”
孙老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温煦的笑容。
“令尊在我们店里受了惊吓,我们照顾客人是应该的,哪里还能收你的钱?”
黄曼曼坚持道:“孙老板,一码归一码。您收留我爹,这份恩情我记着,但这食宿医药的费用,理应我们自己承担。”
孙老板却连连摆手,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
“黄姑娘,你这就太见外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语气诚恳。
“说起来,该是我感谢你才对!”
“自从你的年糕在我们聚贤楼独家售卖,我们这生意,那是肉眼可见地往上涨啊!”
“多少客人都是冲着你这独一份的美味来的!”
“我这聚贤楼,是沾了你的光,赚了不少!”
他拍了拍胸脯,十分敞亮地说:
“这点房钱药费算什么?就当是我这个老板,对黄姑娘你的一点心意!”
“千万不要再提钱的事,不然就是看不起我孙某人了!”
黄曼曼看着孙老板眼中真挚的谢意,和那坦荡荡的态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就是差别。
白时忠用的是威逼利诱,下作手段。
而孙老板,却是在她需要时伸出援手,事后还反过来感谢她。
谁是真正的朋友,谁是潜在的敌人,一目了然。
她不再坚持付钱,而是郑重地对着孙老板,深深鞠了一躬。
“孙老板。”
“今日之恩,黄曼曼铭记在心。”
“多谢您了。”
她的声音清澈,带着郑重和感激。
孙老板连忙扶起她,哈哈一笑。
“黄姑娘客气了!快去看看你爹和你娘吧!”
“这小夫妻团聚,可是个来之不易。”
一旁的小厮插嘴道:“可不是来之不易嘛。”
“黄小姐,您还没来的时候,我们家掌柜的就说要去百味楼要人呢!”
“才派了我在门口望着,准备再叫上几个伙计,就见着您来了。”
孙老板佯装不悦,训斥了小厮:“多嘴!”
小厮满脸陪笑道:“是小的多嘴了,该打,该打!”
说着就要打自己几个巴掌。
黄曼曼连忙拦下了,这番恩情,她记住了!